第2章 “小牧先生是你该叫的吗”(2 / 2)

  爸妈话里带着愧疚和他不懂的坚持:“有那么多人去做这些事,都远不及我们去做来得更容易和方便。”

  牧山时至今日都认为爸妈自诩伟大,因为他只是一个被抛下的小孩,脱去锦衣玉食,心理上和留守儿童同感,他甚至感受得到,他爸妈并不期待他的诞生,如果不是迫于“催育”压力,他根本没机会睁眼看世界。

  家庭的组建,背后不一定都是水到渠成,无论经济条件是贫瘠还是优渥,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于他而言,他双亲就是没对他负责,把他扔在外公外婆身边,自己心安理得追求人生价值去了——

  那他的人生该由谁来引路?

  牧山没解开这个心结,也不想解。

  可爸妈在他成年之际早逝,骤然迷茫之下,他还是联系了那所学校的校长,捏着鼻子替爸妈掏腰包。

  他不是没有恨意。

  恨意之外的那份妥协,大概是他继承的博爱遗产吧。

  子阳村小学的校长叫郑如兰,现在年过古稀,无儿无女。

  她年轻时奔走于地方政府和上级政府之间,茕茕孑立、踽踽独行,一步步搭建起外来教师到乡村支教的桥梁,一生致力于将山区孩子送往广阔世界——不仅限于读书,能读的读,不能读的就学手艺。

  牧山认为真正伟大的人不是他父母那样的,而是郑如兰这样的,不让儿女牵挂、不让儿女承担。

  不过这也无法改变牧山的看法,他除必要场合不想踏足学校一步。

  牧山不是唯一捐资者,但他是最大捐资者,他的款项主要用于推动建设,另一部分在郑如兰的极力促成下,成立了专项资助女童读书生活的基金会,其他特困男童需要郑如兰另寻渠道。

  六年前,郑如兰例行公事致电牧山时提到,小学时隔多年又出了个聪敏优秀、很有学习天赋的孩子,但这孩子家里困难,又不符合基金会资助的条件。

  孩子叫乐柠,父母离异受村里闲言碎语,各自进城务工又各自成家,他由爷爷一手带大。爷爷乐平身子骨不爽利,干不了重活儿,文化程度也低,乐柠因为各种原因读书耽搁两年,小学毕业就十四了。

  郑如兰说她正在找人扶持乐柠去读县城里最好的中学,牧山那会儿大三,在国外花钱如流水,确确实实是本着无所谓的态度,说他可以。

  牧山把这事对李浩煜一提,本以为李浩煜也会无所谓,但李浩煜不支持:“资助什么资助,这跟你给学校花钱不一样,你单独给他一百,下回他管你要一千,你给一千,再下回就是一万,牧少爷,你别以为小地方民风淳朴,见着钱和世面之后,大概率是贪心不足。你不缺钱,但你膈应,帮急不帮穷,知道吧。”

  牧山本也没打算玩亲情游戏,但还是笑说李浩煜傲慢。

  “傲慢就傲慢吧,”李浩煜不甚在意,“等你好心栽花、花长虫,你也得跟我一样傲慢,我们这种人就是这样的。”

  牧山微微扬眉,也不知道“这种人”是哪种人,反正听上去不是什么好人。

  一言既出,牧山不至于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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