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书匠传不平事，少年郎骑熊下山（1 / 2）
时为隆冬，大雪纷飞。这场雪下了三天三夜，将整座终南山覆盖一层厚厚的积雪，但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鹅毛般的雪花依旧不停从天上落下。
在终南山深处有个仅住着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村里有一位叫李伯的老者，年轻时曾在江湖上游历过，肚子里藏着不少江湖奇闻，村里的孩子经常找他讲那些江湖奇闻，满足他们对外面世界的幻想。李伯没有娶妻生子，所以也乐得村里的孩子来找他讲故事，何况这些孩子们听完故事还会帮他做些家务。
即使这冰天雪地的寒冷天气，依旧没能阻挠这些孩子对李伯肚子里那些江湖奇闻的向往，一个个吃过午饭就冒着风雪来李伯家里听江湖奇闻。
“后来，君子门不知因为何事忽然解散，浩然剑吴锦辞从此绝迹江湖……”李伯坐在火炉前缓缓讲诉着江湖奇闻，火炉前围成半圈数名孩子听得聚精会神，孩子们见李伯说到此处停了下来，一名年纪约莫十来岁的圆脸少年急迫提问：“李伯，那后来呢？后来江湖中就真再没有出现过浩然剑吴锦辞踪迹吗？”
李伯抽了一口旱烟，砸吧一下嘴，看向提问的圆脸少年，淡淡道：“小叶子，这浩然剑的故事你不是已经听过好多遍了嘛，后来当然是江湖中再没有出现过浩然剑吴锦辞的传闻。”
那叫小叶子的圆脸少年虽然听花白老者讲了好几遍关于浩然剑吴锦辞的江湖传闻，可每次听花白老者说这个江湖传闻以吴锦辞绝迹江湖告终，不免心中还是有些失望，在他内心深处想听更多一些关于吴锦辞的传闻。
“李伯，你见过浩然剑吴锦辞吗？”小叶子忽然又问道，旁边其他几名同伴不禁也好奇，跟着一起问：“是呀，李伯，你见过浩然剑吴锦辞吗？”
李伯见这些少年眼神中透露着真诚期许，转头看向屋外随风飘荡的鹅毛大雪，散落在地上和之前的雪花融为一体，人生离合，亦复如斯。霎时间，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记忆如巨浪席卷而来，李伯神色忽然变得郑重。
“二十年前，我曾远远见过浩然剑吴锦辞一眼。”李伯收回看向屋外的目光，脸上涌现自豪的神色，挺着胸脯道：“那一年我路过杭州，当时涨潮我被困钱塘江，只见岸边有一名青衫剑客，手持一柄三尺长剑，对着钱塘江的浪潮高呼一声‘覆生归一’，随即便见他一剑劈开钱塘江的浪潮，踏江而去。那一剑惊艳了当时在钱塘江岸边的所有人，待那青衫剑客离去许久，人们才反应过来，高呼其名‘浩然剑吴锦辞’！”
李伯说完眼神中满是追忆和向往，年轻时他何尝不想做像吴锦辞那样行走天地间的剑客。那几名少年听了李伯的描述，脸上也涌现对浩然剑吴锦辞一剑破浪潮的神往，梦想将来也能成为像吴锦辞一样的剑客。
“小叶子，小叶子！”
就在这时，一名少年的呼喊声打破了众人的沉思，那叫小叶子的圆脸少年急忙站起身，推开门，叫道：“小影子，我在这里呢！”
“我就知道你在李伯这听故事呢！”那叫小影子的少年气喘吁吁地道：“不好了，老书匠爷爷晕倒了，你赶快回去看看！”
“什么！爷爷晕倒了？他现在怎么样了？”小叶子闻言脸上神色瞬间变得紧张，这小影子口中的老书匠正是他的爷爷。
“不知道。”小影子摇头道，“我去你家想找你一起来李伯家听故事，喊了几遍你的名字没人答应，进屋里就看到老书匠爷爷晕倒在地上，然后就赶紧来找你了。”
“小叶子，你快回去看看你爷爷怎么样了，今天的活就不用你干了。”李伯看向小影子叮嘱道：“小影子你快去找张大夫去看看老书匠。”
“嗯！”二人齐声点头，随即便向各自方向奔去。
待二人离去后，李伯看向剩下的其他少年，一脸严肃道：“今天的故事你们都听完了，现在你们得帮我干活了。”那几名少年今日听了关于浩然剑吴锦辞新的传闻，都极为开心，在花白老者吩咐完后，于是开始忙碌起来帮着李伯做家务。
李伯年轻时曾在江湖中闯荡过，可惜自身天赋太差，虽也拜了不少师父，但却没学到什么武艺，闯荡江湖二十余年，也只收获了一些江湖传闻。后来他年纪增长，渐觉自己在这江湖已无希望博出名头，于是便回了山村老家养老。好在肚子里的这些江湖奇闻，让他每日都有村里的孩子陪伴，使他不那么孤单。
要说这村里现在还能让李伯提起兴趣的事情，除了每日给这些孩子讲江湖奇闻，那便只有小叶子的爷爷老书匠了。
小叶子和他爷爷并不是本村之人，他们是在十年前的一个风雪之夜来到这些里的。当时老书匠穿一身破烂儒衫，怀里抱着不满一岁的小叶子，以及一只叫萌萌的幼年熊猫，晕倒在村口，村民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身上已经覆盖一层厚厚的积雪。
好在小叶子和萌萌被老书匠紧紧抱在怀里，有他胸膛的温暖呵护，才让还是婴儿的小叶子没有被冻死，但已是奄奄一息了，村民见他们可怜就将他们收留了。
老书匠昏睡了三天三夜才醒，小叶子则由村里处于哺乳期的村妇轮流喂奶，让小叶子恢复了生机。
村民们见老书匠醒过来，问他的来历，可他却缄默不语，整日看着天空发呆，眼中满是落寞悲伤。
这些村民虽然大半辈子都没离开过这个山村，但看老书匠的神色，多少也猜出他想必遭逢了重大变故，否则也不会在这样的大雪天气流落自此。性格淳朴善良的村民将他们收留了，又为他们搭建房子，自此老书匠便带着小叶子和熊猫萌萌生活在这里。
老书匠并不是小叶子爷爷的名字，没人知道小叶子爷爷究竟叫什么名字，只因他平日里总是抱着一本旧书翻看，偶尔还会教村里的孩子读书识字，村民们便叫他一声老书匠。
至于小叶子是不是这少年的真实姓名，村民们也不是很感兴趣，他们只知道老书匠只管这孩子叫小叶子，他们便也跟着叫他小叶子。
但是李伯却隐隐能感觉到，老书匠的来历一定不凡，他闯荡江湖数十年，虽然没在江湖上建功立业，但见过的人多了，自然便有些眼力。
“或许将来江湖上也会有关于小叶子的传闻……”李伯看着小叶子离去的背影轻声呢喃，不知怎地，他总感觉将来小叶子会有一番大作为，因为这些孩子听他讲述江湖奇闻都是当成故事来听，只有小叶子听得认真。
……
“张大夫，我爷爷他怎么样了？”一张破旧的床榻上躺着一名身穿破旧儒衫头发灰白的老者，只见他干瘦的脸颊上毫无血色，床榻前的小叶子满脸慌张。
“唉！”正在闭目把脉的张大夫叹息一声，沉声道：“小叶子，你爷爷他这是旧疾复发，导致气血亏空，得要大补的药物补身子。”
“去哪里能弄到大补的药物？”小叶子问道。
张大夫环顾一眼老书匠破旧的房间，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见张大夫不答，小叶子又问：“张大夫，你怎么不说话？”
张大夫道：“小叶子，那大补之药极为珍贵，可不是你们能够买得起的。”
小叶子道：“难道张大夫你也没有吗？”
张大夫苦叹一声，道：“不怕你这孩子笑话，老朽虽然行医数年，那些大补之药可也没有见过几样。”
闻言，小叶子不禁露出垂头丧气的表情，而就在这时张大夫似乎想起什么事情，说道：“前阵子我听小影子的父亲说起一件事情，上个月他去山上打猎，在某处悬崖峭壁上看见一株血参，如果能将那株血参采回来，一定可以治好你爷爷的病症。”
“小影子，是真的吗？”小叶子转头看向自己的伙伴，小影子挠挠头，想了想，道：“我好像是听爹爹和娘提起过这件事情，爹爹还说找个机会去把那株血参采了去城里卖了，说换了钱给我长大娶媳妇。”
小叶子确定有其事后，一脸认真道：“我这去给爷爷采那株血参！”
小影子一听小叶子要去采血人参，变得有些不满，嘟囔道：“俺以后长大娶媳妇的钱，就指望那株血参卖了换钱呢。”
小叶子白了一眼小影子，冷哼道：“真不讲义气，是媳妇重要还是兄弟重要！”
小影子道：“兄弟重要，可兄弟再重要他不能给俺生大胖小子，还是媳妇重要些。”
“你！”小叶子快被小影子气死了，怒道：“以后我小叶子给你找个媳妇！一个不够就两个，两个不够就三个！说到做到！”
“真的假的？”
“真的！”
“你发誓！”
“好！我发誓！”
待小叶子发完誓后，小影子便将从他爹爹口中得知血参的大概位置告诉了小叶子。
“小影子，你先帮我照看爷爷，我现在去山上去采那株血参。”小叶子叮嘱小影子帮忙照看爷爷，走出屋子，冲着屋后叫了一声：“萌萌！”只见一头体型硕大长得憨态可爱的熊猫蹿了出来。
小叶子跳上熊猫萌萌的背上，双手抱着萌萌的脖颈，叫了一声：“萌萌，上山！”萌萌随即便迈开四蹄向山林间奔去。
十年过去了，小叶子成了身高一米半的少年，而萌萌则长成体型两三米的巨兽。二者从小一起被老书匠养育长大，仿佛一对“兄弟”，村子里其他少年都怕萌萌，唯有小叶子不怕萌萌，也正因为有了萌萌，村子里的其他少年都不敢欺负小叶子。
小叶子按小影子口中描述位置寻找血参，由于山上被白雪覆盖，很多标志都模糊不清，小叶子在山上找了几个时辰始终没有找到小影子说的血参所在位置。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小叶子想先回山村等明天一早再来找血参，但来时的足迹被还在不停落下的白雪覆盖，小叶子带着萌萌转悠几圈始终没有找到回山村的路，而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幸好在一处背风的山壁找到一个小山洞，小叶子打算今晚先在这里过夜，等明天天亮了继续寻找血参。
夜晚小叶子躺在萌萌的怀里，萌萌将小叶子紧紧抱在怀里，用它的皮毛给小叶子供暖。好在有萌萌，不然小叶子一个人在这样寒冷天气，在这山洞过一夜非得冻死不可。
“什么？你竟然让小叶子和萌萌去山里找血参！”
“小影子，你是不是猪脑子！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天，这大雪天你让小叶子和萌萌去山里找血参，那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
“小叶子和萌萌上山多久了？”
“大概四个时辰了吧……”
“什么？四个时辰了！他们上山有四个时辰还没有回来，你现在才跟我说？”
“小影子，今天晚上不许你吃饭！给我好好跪着！”
夜里小影子回家后，把小叶子去山上找血参的事情告诉了他父亲，他父亲听了狠狠训斥了一番小影子。他倒不是担心小叶子把自己发现的血参采走，而是担心小叶子的安危。
可是这时天已经黑透，即使像他这样的老猎户也不敢贸然上山，只好在心中祈祷小叶子没事。
“你最好祈祷小叶子和萌萌都没有事，否则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小影子的父亲瞪了他一眼，当即便冒着风雪出门去找村里的其他几位老猎户，等明天天亮了，带着他们一起上山找小叶子。
在山上吹了几个时辰寒风的小叶子，早就精疲力尽，他抱着萌萌肥肥的大肚子没一会就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很香甜的梦。
梦里小叶子成了天下无双的剑客，世人把他和浩然剑吴锦辞比肩，扬名天下的小叶子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小叶子想穿干净的衣服，便有人给他送来上等绸缎制成的衣服，穿在身上别提多精神奕奕。
小叶子想穿最好的鞋子，便有人为他送来上好皮革制成的皮靴，穿在脚上就是走在破烂的路上也舒坦。
小叶子想住大房子，便有人为他建数十间房子，他再也不用和爷爷挤在一张破床上，甚至萌萌也有了自己的房子。
小叶子想吃美味的食物，便有人为他送来山珍海味，他每天可以不重样地吃着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
这一切都因为他是天下无双的小叶子，世人敬仰他超凡入圣的剑术，愿意将最好的东西奉献给他，只求能从他那里学得一招半式。
小叶子享受着名利为他带来的诸般好处，穿着华丽的衣裳，住着宽敞的房子，躺在舒适的大床上吃着美味佳肴。
正当小叶子啃着肥美的鸡腿，忽觉口中有毛茸茸的感觉，那肥美的鸡腿怎么都咬不动，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时，只见萌萌瞪着圆溜溜的眼珠盯着他看，而他正抱着萌萌的手臂在啃咬。
小叶子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都只是梦而已。小叶子赶紧松开萌萌的手臂，连吐了好几口，才将口中的毛发吐掉，冲着萌萌嘿嘿歉意笑着。
萌萌则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不明白小叶子为什么抱着它的手臂啃咬。
小叶子见天色已明，拍了拍萌萌，安抚道：“好萌萌，别生气，之前我做了一个美梦，把你的手臂当成鸡腿了。”
“萌萌一定也饿了吧！”小叶子从怀里掏出一块干粮，用力将干粮掰成两半，将其中大的一半分给了萌萌。
萌萌“呀呀”欢快叫了两声，接过干粮便放在嘴里啃咬。小叶子的牙口跟萌萌比不了，这冻了一夜的干粮，他根本咬不动，只能小口地慢慢咬食。
巴掌大的干粮，小叶子足足咬食了近半个时辰，才将它全部吃完，然后又从怀里掏出水袋和萌萌分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