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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听雨一时间竟有些不想说话,他垂下了眼睫,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翻涌的墨色。

唯有蔺阡忍清晰的看见年听雨的情绪具象化成代表杀意的红雾,而那红雾越来越浓,将年听雨密密麻麻的包裹了起来,叫蔺阡忍一时间都看不见他的身形。

蔺阡忍不知年听雨为何还会动这么的大怒,毕竟他早就知道何福生意图不轨了。

但不论原因是什么,若是叫杀意侵袭了年听雨的理智,今天怕是难以收场了。

而且他的母后还在旁边看着呢!

蔺阡忍伸手穿过那猩红的血雾,借着替年听雨整理大氅的由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年听雨耳边唤了他为他取的字。

“光霁。”

光霁......

光霁......

光霁......

这两字重重的砸进年听雨的耳廓,音波一圈又一圈的在他的脑海中荡开。

年听雨的理智一点点复苏,他松开了握紧了双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听何福生的辩解。

年听雨不知道何福生在他失神的时候又说了些什么,只听何福生最后道:“君上!奴才清清白白!聆天台祭祀阁的两位司命才是真正与李尚书勾结之人!”

事到如今,何福生不仅要把他拖下水,竟然还要将祭祀阁一起拖下水。

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年听雨竟不知何福生还有这样阴狠歹毒的一面。

还不等他说话,少司命就跪了下去,朝他哭诉起来,而李文显则因何福生的一番话暂时怔愣住了。

年听雨不想听人哭。

他抬头对十七道:“把少司命的哑穴点了,送回阁中。”

十七照做,动手点了少司命的哑穴,但少司命的哑穴被点以后,整个人猛烈挣扎起来,死活不肯回去。

十七朝年听雨看来,那双眸子明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年听雨却在里面看到了无助。

他挥了挥手,示意十七自己看着办,总之别弄死了就成。

得了令,十七反手就将人给打晕了,然后甩到肩上扛走了。

没了哭诉的人,周遭瞬间就安静了不少。

年听雨自己滚了两下轮椅,停在了何福生的面前,淡声开口:“何福生,孤对你太失望了。”

何福生难以置信的抬头,显然是无法接受“年听雨不信他、也不打算保他”的事实。

刚想要说些,年听雨一巴掌甩在了何福生的脸上,冷声质问:“何福生,孤待你素来不薄,你做出这种事对得起孤吗?”

这一掌使了年听雨十成十的力气,但若是可以,他更想踹何福生。

何福生没挨住这力,整个人直接被抽翻了。

他趴在地上动不了,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嗡的响了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炸开一样。

紧接着,一股湿热的感觉从耳蜗和嘴角处传来。

缓了好一会儿,何福生才抬手摸了一下,沾了一手的红。

何福生仰头望向年听雨,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如疯如魔般的质问:“君上,您不信奴才......您为什么不信奴才?!”

何福生擦去嘴角的血:“自打奴才跟在您身边以后,奴才谨小慎微,将您话放在心上不敢问,行事也处处为您着想!而今您为了保荣肆这个身份不干不净的人,竟然不信奴才!还......”何福生的声音哽咽了一下:“还打了奴才!凭什么他才进宫就可以被您这样偏宠,奴才到底哪里比不上他了?!”

年听雨垂眸看着伏在地上的人,反问:“你觉得自己哪里比得上他?”

何福生挣扎着爬了起来:“奴才除了不是个真正的男人以外,奴才哪里都比他强!”

“不,光忠心这一点你就不如他。”年听雨道:“你口口声声自称奴才,但你从未摆正过自己的身份,而且你始终觉得孤应该听你的话,从一开始就处死荣肆。”

“他不该死吗?”何福生死死盯着荣肆:“光凭蛊惑君主这一条,他就该死!”

嫉妒早已吞噬了何福生的理智,他说完蔺阡忍,又扭头看向李文显:“还有你!要不是你这个老东西怂恿我,我能落得今日的下场吗?!你要杀荣肆,你自己动手啊!你干什么连累我?!”

李文显被何福生这话气懵了,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教养,当即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那天明明是你叫住的我,跟我说可以利用这次祭礼搞死他的。”

“你要是不告诉我祭案的秘密,不派你的管家为我铺路!我如何能做成这件事!”何福生将木榫从袖中掏了出来,朝着李文显扔了出去:“都他妈的是你害的我,你他妈的怎么不去死!”

“阉贼敢尔!”

李文显踉跄的站了起来,连滚带爬的往祭台上冲,可还没冲几步就被赢夙带人按住了。

而何福生也被人从祭台上拖了下来,按在李文显身边一起跪着。

并肩而跪的两个人若不是齐齐的被点住了哑穴,这会怕是还在骂。

不过,就算没办法出声,他们的眼神也都想吃了对方。

赢夙将木榫捡起来,呈上去:“君上,木榫尚且完好,若是找到当初那位匠师的后人,祭案应该还可以拼起来。”

为了让祭案看起来美观,所以祭案的四角是用榫卯结构一层一层罗列起来的,但这种技艺一般不外传,只能找匠师本人或者匠师的后人才能复原。

“知道了。”

年听雨示意铃兰将木榫收好,向祭台下跪着的两个人看去。

他着实不想再看见这两个碍眼的人,把刑部尚书张守正叫了出来,道:“张大人,这两个人就交给刑部了,孤要你亲判。”

张守正是为数不多明事理的人。

他能看出年听雨的清白,也能看出何福生和李文显的癫狂。

他神色凛然:“请君上放心,臣定当秉公处理,还我大乾一片肃静!”

“如此甚好。”年听雨最后扫了一眼文武百官:“不知众位大臣是否还觉得荣肆该死?亦或者在心里觉得今日之事是孤一手策划的?”

事情闹成这样,谁还敢说荣肆该死,只求这把火别烧到自己身上才好。

至于会不会怀疑年听雨......那就更不可能了。

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何福生的疯癫,以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各别心软的人甚至觉得年听雨有点可怜,身边竟然藏了这样一个偏执的人,若非发现的早,谁又能保证何福生最后不反咬他一口呢。

见文武百官安静如鸡,年听雨道:“既然诸位保持沉默,那孤就当你们愿意相信孤,也愿意相信荣肆的清白。”年听雨揉了揉发涨的眉心:“祭礼就这样吧,孤累了,诸位自便吧。”

文武百官:“臣等恭送君上!”

蔺阡忍在恭送的声音中握住轮椅的扶手,而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话的戚元懿忽然出了声,对着年听雨说:“一会儿即刻来见哀家吧。”

年听雨垂眼:“是,儿臣知道了。”

戚元懿没在说话,带着贴身侍候的嬷嬷先一步走了。

跟清晨那会儿一样,未曾等候年听雨半步。

人走远,蔺阡忍也推着年听雨动了。

路过何福生和李文显的时候,年听雨叫蔺阡忍停了下来。

他居高临下的盯着两个人看了一会儿,而后一手一个,抓着两个人的头发,将两人拎起半截。

三颗头虚虚的靠在一起,年听雨用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们是不是很好奇孤为什么如此偏宠荣肆。”

如何能不好奇!

“看在你们快死了的份上,孤不妨给你们解解惑。”年听雨顶着两个人不甘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因为,他、就、是、先、帝、啊,孤不护着他又该护着谁呢。”

闻言,何福生和李文显同时抬头,看向了年听雨身后的那个人。

两人模样如此震惊,蔺阡忍大概猜到年听雨对这两个人说了什么,于是他冲着这两个人扬起一抹冷意十足的笑。

何福生和李文显本来还不信年听雨说的好,可看清蔺阡忍眼中的戏谑和暴虐,两人瞬间如坠冰窖,眼睛也越瞪越大,恨不得把眼珠子从眼眶里瞪出来。

怪不得他们斗不过蔺阡忍。

他们拿什么斗啊......

以妨这两个人把秘密泄露出去,年听雨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药瓶,倒了两粒化骨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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