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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做这个赌,风险太大了。

如若只拿他一个人的命去赌,他愿意陪年听雨去赌这一把,可他的身后是大乾百姓和疆土,他赌不起。

蔺阡忍推开老六,跨上城墙的高阶,缓缓转了个身。

他面朝故土,背朝他乡。

最终合上了眸子,向后倾倒下去。

“蔺阡忍!”

蔺阡忍隐约听见了这么一声呼唤,大抵是死亡降临前的幻听吧。

蔺阡忍这样想着,便如期等待疼痛的降临。

从这么高的城墙坠下去一定会很疼吧,最终还会被马蹄与乱步踏的面目全非。

可那又如何,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然,疼痛并没有出现,他反而感受到了一股十分强大的拉力。

睁眼看去,蔺阡忍只见自己的手背后给拉住了,然后对上了年听雨发沉的脸。

“老六,松开吧。”蔺阡忍道:“这一场我赌不起,我真的赌不起。”

瞧着眼前这个英勇赴死的傻逼,年听雨的脸色越来越沉:“蔺骁肆,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试试!”

除了年听雨没有人会这样叫他,蔺阡忍晃了一下神儿,原来他刚刚并不是幻听,而是一声真真切切的呼唤。

这一瞬的恍惚,蔺阡忍已经被人拉了上去。

他还没站稳,只感觉头顶之上划过了什么东西,紧接着那些东西落在了夷狄人的军队之中——

轰然炸开!

爆炸带来了冲天的火光,瞬间照亮了无边暗夜。

这是什么东西?

是年听雨带来的吗?

蔺阡忍惊喜的看向年听雨,然后迎面就挨了一拳,与怒不可遏的质问。

“谁允许你死的!”

“我有允许你死了吗?”

“蔺阡忍!”

年听雨这一拳不留任何余力, 蔺阡忍被打的向后退了两步。

还没来得及站稳,一股巨大的力又压了上来,他半个身子都被按出了城墙。

不断闪烁的火光照亮了年听雨的脸, 上面极其复杂的表情,愤怒、思念、懊悔、恐惧......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年年, 对不起, 我——”

蔺阡忍知道自己应该解释一下,可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解释, 毕竟是他先一步作出了抛弃的选择。

看着眼前这个哑口无声的人, 年听雨完全无法想象自己再来晚一步到底会面对什么,是被踏破的城门,还是尸横遍野的战场, 亦或者是蔺阡忍冰凉的尸体。

不管哪一种,都是他无法承担的后果,尤其是最后一种。

可他离开时对蔺阡忍说过的, 他一定会在城门被破开前赶回来的。

蔺阡忍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再多等他一会儿呢!

他说了会赶回来, 就一定会赶回来的。

虽然很生气, 但年听雨同样理解蔺阡忍的做法。

蔺阡忍自出生那一刻起,就被一条名为责任的枷锁给缠绕住了,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拿身后这万千条生命做赌注。

年听雨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就算他再理解蔺阡忍的做法, 也一定会因为今日之事去质疑蔺阡忍——为什么他在他的心里不是最重要的存在,然后一走了之。

可年听雨不是。

来到这个世界前,他曾和蔺阡忍身处差不多的位置, 更作出过无数次这样的抉择, 所以他深知作出这样的抉择有多么的艰难、要付出多大的勇气。

不过,有朝一日当他变成承受者以后, 他方才知道这个感觉有多么糟糕。

他承受不起蔺阡忍身死的代价,同样无法想象,他的老师收到他身死腹地的消息到底会有多么的崩溃。

尽管年听雨穿书前被自己昔日的好友亲手拉下了高位,但他依然拥有选择的权利,为了宣泄心中的不甘与怒火,他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接了一个自杀式任务。

他以生命为代价,完成了那个埋葬了无数人的任务,护下了身后的万千生灵,然后来到了这里。

因为真正死过,所以年听雨来到这里以后比任何人都惜命,而他同样认为自己在这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也完全能够割舍旧世界的一切。

可蔺阡忍今日的行为,让年听雨深深的意识到他好像做不到。

在年听雨原本的世界,虽然他早早的就成了孤儿,但他是一个幸运的孤儿,被送进福利组织不到一个月就被老师领养走了。

老师教会他活着的意义,也赋予他生存的能力,更给他的未来铺了一条坦途。

和老师朝夕生活的日子里,所有人都说他的老师有一个心爱之人,可直到他长大,拥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也没有见过那人一面。

年听雨想帮老师找到那个人,但他不敢去问自己的老师那个人到底去哪了,只能暗中打听,然后所有人都对他说......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永远都不可能回来。

年听雨不知道老师的心上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对方似乎和他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自我了结。

有些事,未曾体会过就无法感同身受。

但蔺阡忍叫他深深的体会了一次这种感觉,以至于他的心中产生了无尽的懊悔。

年听雨接下那个任务的时候,曾经天真的以为,老师既然身处高位那就一定可以理解和接受他的选择。

可今日他方才明白,人非草木、心非顽石这个道理,哪怕是他抓住了蔺阡忍手,将人成功从死神的手中夺了回来,他的心依旧疼的不像话,恐惧也如浪潮一般汹涌的翻腾。

那么他的老师呢......

年听雨的心忍不住更疼了,他没有蔺阡忍这么幸运,可以活着说声对不起,所以他唯一的能做的,就是紧紧的抓住蔺阡忍的手,不让上演过的悲剧再度上演。

战火点亮了无尽长夜,年听雨所有的情绪汹涌而出,最终化为一场撕咬。

尝到淡淡的血腥气,年听雨的理智微微回笼,他松开了蔺阡忍,眺望远处的战场。

......

......

这场必输守城战,因为年听雨带来的东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扭转。

看着偃旗息鼓的夷狄人,将士们发出了冲破云霄的欢呼声,彼时一丝光亮也从远处的天际呼应出现。

接二连三的退让和失利,几乎叫守关的将士们失去了信心,他们每一个人都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可这样一场胜利无异于天赐的馈赠,让所有人的斗志都重新燃了起来。

哪怕是心灰意冷的颜左也一样,他找回了自己守关的初心,也看到了大乾未来的希望。

或许这个王朝的气数还没有尽,亦或许这个王朝从今日起才真正的建立。

颜左想要去寻找那两个人的身影,最终却只看到了年听雨。

他朝年听雨走过去,刚想开口说话,对方先一步开口了,可一张嘴就是十分标准的糙汉音,和年听雨温润的声音截然相反。

老六道:“颜将军,君上让我告诉你,晚上他会去见您,暂时不要找他,他现在要和陛下处理一些个人恩怨。”

说着,老六抬手去撕脸上的假皮。

他这易容术是从小九那里学来的,虽然这做假皮的技术不错,但是这粘皮的技术就差劲了,这皮要么粘的太死不好撕,要么粘的太松一碰就掉。

这一次,为了配合蔺阡忍掩人耳目,他用了大量的胶。

但是胶好想没涂好,撕的时候老六忽然发现,一边一碰就掉,一边死活也撕不下来,于是最终呈现的效果就是——阴阳脸。

一半是年听雨那张温润的面庞,一般则是老六自己那胡子拉碴的糙汉脸。

这两张脸放在一起冲击力不可谓不强,颜左都有点接受不了。

反应过来的颜左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扔到了老六的头上:“多谢这位兄弟告知,我带着人先去清扫战场了。”

话音落下,颜左跟烫脚似的离开了,而他要找的两个人早已回了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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