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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继善好不容易睁开几乎要粘在一块儿的眼皮,费力地看了林晏好一会,“兄台,你好眼熟啊。”

林晏虽有四年多未见叶继善,如今却也只用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叶继善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当真是独树一帜,虽然随着人长大五官长开,没有小时候那般大得明显了,但还是比常人水灵一大截。

林晏就笑:“当年还邀我去杭城呢,如今怎么在这沙漠里见面了?”

叶继善瞪大眼睛:“啊,你是那个林……”

“林晏,天清无云是为晏的林晏。”

叶继善扑上去就抱住林晏假哭:“缘分啊!定是我上辈子修得的福气,不光故人相逢,故人还救我性命!”

林晏哭笑不得,拍拍他的背:“快随我走吧,太阳要落山了。”

叶继善跪在沙子里耍无赖:“我腿软,我走不动了。”

林晏想果然三岁看老,叶继善十岁就是个不着调的性子,到如今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也怕是长相讨喜,他这无赖起来,竟还让人生厌不起来。

于是林晏半搀半抱把叶继善哄上了自己的马,与他共骑。

林晏护着驿站的商队回到勒州已是三日之后,冯齐比他快,早已杀敌而返。

冯齐在校场大门外亲自拉住林晏的马缰绳,笑道:“你可回来了。”

林晏便问:“将军可是大捷?”

“一锅端。”冯齐畅快大笑,朝林晏挑眉,“可比起今天这件大喜事简直微不足道。”

“还有什么大喜事?”林晏翻身下马,刚站稳,便被后头冲上来的叶继善从身后一个熊抱。

“这位是?”

“将军,这是我一儿时旧识,机缘巧合这回的商队里就有他家的。”

“冯将军啊,救命之恩,叶继善无以为报,定让家中捐银助这西境商道平安。”叶继善挂在林晏背上,却是一脸正经报恩起来。

“原来是杭城叶家的小少爷。”冯齐拱了拱手。

“将军,你说的大喜事到底……”林晏拽了拽叶继善,没把人拽下来,也就随他去了。

“你猜谁来……”

冯齐话还未说完,便瞧见林晏一脸怔忡瞧着他身后。

冯齐便笑着摇摇头,将马自顾自牵走了。

林晏几乎要觉得自己是在沙漠里走太久,眼睛给太阳耀花了。

那人裹着一袭玄色金绣花鸟的斗篷,一头乌发高束,一双瑞凤眼眸子比身上那件斗篷还黑,拄着一支白蜡木手杖,静静瞧着自己。

“留……王爷?”林晏舌头都麻得捋不直了。

“王爷?”还搭着他的叶继善正要开口问这大美人是谁,听林晏这么一唤,也是瞪大眼睛脚下一滑。

周璨微微皱起眉头。

林晏身边这少年他未见过,**得好似个玉团子,还亲昵地与林晏勾肩搭背。林晏从前少与同龄人交往,后来渐渐开朗,结识了不少贵族子弟,却也能瞧出他并无交心之意,是以林晏待人都十分懂得拿捏分寸,周璨从未瞧见他与谁如此亲密过。

林晏扶住叶继善,却也是顺势将他推开,朝周璨走了几步,又仿佛想起来自己满身沙土的狼狈模样,半道停下来,不知所措般攥住了自己斗篷的一角。

周璨朝他招招手:“走一半停下是算怎么回事?难道还要我这个瘸子到你跟前吗?”

林晏听了,忙不迭小跑几步,站到了周璨眼前。

林晏在这大漠中赶了几日的路,发间都是沙屑,一张俊脸给风吹得灰扑扑的,嘴唇都干裂了。

周璨第一个念头却是,这孩子长高了好多。

周璨伸出手,不算温柔地揩了揩林晏脸上的灰,笑道:“还以为是灰盖得显黑,一擦,原来是给晒得这么黑。”

林晏笑着用脸去寻他的手心,“黑点儿才更有男人味儿。”

周璨心里就笑,果然外甥像舅。

“你来这做什么?”

“快要年末了,我怕你不回来,催催你。”

林晏仿佛头一天来这儿被冯齐灌了好几杯西域的烈酒似的,胸口喉咙都火辣辣的。

这些日子,不管白日里巡逻再如何累,他都要给周璨写信,等集齐了七八日的摞成一叠,自己再从里头挑拣出一两封寄出去。毕竟他来这西境,是想好好压一压自己的心思的,每天给人写信絮叨算是怎么回事。可林晏管不住自己,所以只好写归写,寄归寄。周璨是个懒得动笔的,回的话寥寥,更多时候直接是送些小玩意儿过来。是以林晏丁点儿没料到周璨真会来西境。他印象里,他小舅舅还未去时,周璨还是个坐不住爱到处跑的人,自从他住入王府,周璨去的最远的地方便是昆明池了。

“那你……能呆多久?”林晏小心试探。

周璨便道:“我脸皮够厚的话,可以呆到除夕。”

“天都黑透了,在外头挨冻说话这么开心吗?”有人抱着袖子走上来,看见林晏笑起来,“林小少爷越发高挑,是个大人模样了。”

“方先生。”林晏看见方知意没大意外,长途跋涉,周璨身边跟个大夫他才放心。

方知意便道:“揽月在屋里煮了茶,快进去喝点儿暖身子吧。”

“言哥哥!哇,真的是你!”冷不丁有人插话进来。

林晏看向本来要回商队那又半道折返的叶继善,被他这声“言哥哥”叫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方知意浑身一震,瞳孔骤缩,僵硬地转头,看着叶继善不置信道:“你……你如何也会在这儿!”

“都说有缘千来相会,我俩是否就是你佛家说的有缘人啊!”叶继善开心得摇头晃脑。

方知意看他冲过来,一退再退,一脸铁青地把自己的手从叶继善手里挣出来。

“熟人?”周璨多精明的人,看见两人一热一冷的模样,登时尝到了某种隐秘有趣的味道,贴到方知意身边轻声问道。

“给你害死了!”方知意瞥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都说我不来了,都是沙子,谁骗我说哪个国有藏经来的?”

周璨完全没听他的抱怨,朝着叶继善温温柔柔笑,“这位小兄弟,可是哪里的富贾?”

“草民参见王爷,”叶继善恭恭敬敬行了礼,“草民叶予乐,祖上杭城叶家,家中排行老幺。”

“……杭城叶家?”周璨听完,轻轻蹙眉,细细打量了叶继善一眼。

“对,五年前腊市,草民赶巧还与您家林小少爷相识,那时候林晏还离家出走呢哈哈,草民带他去了玉……”

林晏眼疾手快狠狠捂住叶继善的嘴。

“去了哪儿?”

“记不得了,玩了好些地方。”林晏威胁地盯着叶继善,补话。

周璨狐疑地看了林晏一眼,此时并不想追究,毕竟看方知意难堪才是头等大事,于是笑道:“叶小少爷认识本王府中如此多人,实属有缘,不如一同进去饮一杯茶吧。”

“谢王爷!”

“方先生,你怎么与他认识的?”林晏走在落在最后的方知意身边,悄声问道。

方知意愁云惨淡地瞥了他一眼,“别问,我现在特别不想看见你。”

如果他不来西境,他就不会碰见叶继善;如果周璨不来西境,他就不用被半强迫同行;如果林晏这小屁孩不脑子敲坏了要来西境,周璨就压根儿不会要来这荒僻沙漠。

林晏就是这万恶之源。

林晏头一次被方知意翻了白眼,抓抓头,不明所以地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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