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诀别书（2 / 2）

老教授一口气说完了需要让宋治武知道的事情。

“不是，这，我……”治武忽然有一种砸东西的冲动。他狠狠地揪了揪头发。

“然后，在她的遗书里面，她把她一切的遗产，都留给了你。这是一封她单独写给你的信。她在遗书里单独交代过这封信，所以他们没有动过。你…慢慢看吧，我出去了。”

将那封信放在宋治武的面前，老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宋治武颤抖着拆开印着学校校徽的信封，里面的信纸应该是她特意去选的，是她喜欢的淡绿色，信纸的抬头是一艘小船，旁边写着，“小舟从此逝，沧海寄余生。”。

看到信上的第一个字的时候，宋治武再也控制不住他的泪水，那是她的笔迹。

他捧着那封用淡绿色信纸写就的诀别书，泪水便汹涌地涌上心头。

视线越过纸页，他仿佛看见端坐书桌的清淼姐，一边写着，一边轻声念着：

“我本来花费了好长时间在电脑上给你打了一封信，可是由于电脑死机，信全没了。安全起见，我还是选择用这种古老的方式，给你写下这封诀别书。

治武吾爱：

别离在即，姐姐今日在收拾往日的旧文件，每当看见你的文字，眼前就好像重现了你的身影。

姐姐希望你知道，我做出离开人世的决定并非一时的冲动。

只是因为身旁早就已经再无亲人，对他们的思念之情，让我身心俱疲。”

清淼抬手拂去眼角的一滴泪珠，低头继续写道：

“回想起来，那次校庆的初次见面，本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相识，却在之后收到了你的博士申请。

虽然再一次见面我就看出来你内心隐藏着一些我还不懂的情愫，但你对数论那番孜孜以求的热忱，令我肃然起敬。

自那时起，你在生活中体贴入微，学术上竭尽全力地靠近我。

我内心第一次涌现了一些我从未有过的私念。暗自许下红尘般的情愫，却始终未向你吐露分毫。

只因我内心阴翳重重，难以挣脱。”

她顿了顿笔，转头望向窗外，喃喃自语：

“年少的时候，我父亲离世，母亲远走他乡，只留下爷爷把我拉扯长大。然而就在几年前，爷爷也离世了，姐姐终究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在爷爷病重之时，原本想为了让他安心养病，告诉他，在他走后，还会有人陪着我。只是没想到，最终所托非人。

不过，也许并不完全怪他。我这样的人，终究是难以回归家庭的。”

清淼的声音转为黯然，她的眼中泪光渐渐氤氲。她望向案头一张泛黄的旧照，照中是个天真稚气的小女孩挽着慈眉的老者...

“爷爷逝去之后，极目望去，我惊无一亲朋，昔日温馨也只剩散落的回忆，化作红尘过客。

只剩下数学还可以给我一些解脱，毕竟哥德巴赫猜想也是爷爷当年带我走入数学大门时候用的启蒙问题。

如果，哥猜也被我攻克了，再无遗憾了。”

看着纸上这番离愁别绪，清淼的眼中很快就涌上了泪花。她停下低吟，轻轻拭去眼角的一滴泪珠，那滴泪水在信纸上晕开一小片潮湿的印记。她凝视着窗外最后一缕落日斜阳，眼底满是说不尽的万般难舍：

若说还有什么遗憾，只有你了。

那天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但是我没有让你说出来。我怕万一真的让你说出来了，我就没有勇气再说告别了。

治武，不要为我哀伤，姐姐这一生很苦，不想再忍耐下去了。请原谅我的懦弱。

若有来生……

爱你的清淼”

宋治武的双手不住颤抖，终于读完这篇令人心碎的遗作。他怔怔地久久无语，眼前的沐清淼渐行渐远，消失在会议室的光影里。

“写得什么嘛！行文幼稚得像个初中生。”宋治武将信扣在桌子上，抬头静静地望着天花板。“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清淼...你怎么能这样...”他喃喃自语，声音充满无助。

他紧紧捂住脸庞，泪水很快便浸湿了双手。压抑多年的爱恋之情在这一刻决堤奔涌而出，化作万分的悔恨和自责。

“我太自私了...我怎能被自己的幻想蒙蔽了双眼...你明明一直在受着内心的折磨，而我却浑浑噩噩。”

宋治武猛地将桌上文件扫落一地，发出沉闷的巨响。他蜷缩在椅子里，双手掩面，痛苦地低吼：

“是我太迟钝了...我早该看出你内心的阴霾...是我放任你一个人承受这份孤独的折磨...”

他掩面痛哭，万般懊悔充斥心头。良久，泪水几乎流尽，他捡起落在地上的纸页，小心塞回信封，紧紧拥入怀中。

“清淼...你为什么对我守口如瓶？我怎么就没看清你心底的绝望...我太沉迷于自己臆造的理想形象了，却忽视了现实中真实的你...”

伴着夕阳的余晖，宋治武重复低语：“清淼啊...我终会前往你最后的归处...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祝福你，永远爱你...”

又过了许久，徐教授重新推门走了进来。“小宋啊，你没事吧？”

“没事，老师。我能有什么事……”宋治武摸了摸怀中的信。“我们什么时候回项目？等这个项目结束，我想试试回学校当老师，我得把清淼这一脉传下去。”

“稍等几天吧，按照小沐的遗愿，她的骨灰会安葬回她的老家，和她的爷爷在一起，就在隔壁县市。你，一起来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