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玉壶冰94(2 / 2)

阿诺沉默几息,回答:“我送你去,你阿娘和范家的杀身之祸,官府说是盗贼行窃,然,普通贼人岂能与休莫打成平手,我想暗中”

“不行”他的话未说完,立即被她打断:“求你不再因我卷进是非。雪豹一事,差点将你和阿禧送入死地,阿娘已经走了,我不想再为你们担惊受怕。”

她的眼睛秋水般澄澈明媚,望向他,一字一句的话极轻极柔,却直达他的心底,一叶一叶的,在那深处绽放出奇异的花来。

他怔在那里,找不到自己,清晰的唇线轻轻抿着,只是回望着她,两人目光缠绕,呼吸相融。良久,他才低声道:“你身子还弱,先好好歇息。”

烛光熄灭,空气里漂浮着他温热平缓的呼吸,他的怀抱舒适安全,疲惫与悲伤渐渐舒解,苏容若合上眼,安然地睡去。

翌日一早,白雪仍在细细地飘洒,萦空如雾,凝阶似花。大勇备好车马,阿诺和两个随从骑马跟在一旁。

街上家家挂着五色灯笼,温馨明艳,鞭炮声和人的笑语不时传来,节日的欢乐无处不在,更衬着他们一行的哀恸和清寒。

走过闹市人烟,沃野阡陌,到达山麓,通往大觉寺的小路已积满霜雪,阿诺跳下马,不由分说地将苏容若负在背上,稳步健行。

苏容若没有反对:她先是受伤,硬撑到极限,后发热昏迷,再也经不起折腾。苏远泯的情形也不好,她若病了,必是他的负担。

阿诺就这样背起她,默默地向上攀沿。山路蜿蜒且长,云层低压,风吹起他的长发,拂在她的脸上,隔绝了冷风和薄雪。

她搂着他的脖子,只觉得他的后背健硕而宽厚,软软地靠得半天,方问:“阿诺,你从前,背过阿音没?”阿诺摇头:“没,她是士族的女儿。”

这时空士族规矩多,婉儿和穆那冲订婚后见面就少。她突觉怅然:“西门昭为军中将领选妻,有你么?”阿诺的声音低了下去:“无。”

山间寂静,只闻鸟啼婉转,风声淅淅,山路厚厚积雪,踏上去绵软无声。

苏容若一向不喜欢刨根问底,今日不知为何,却有点控制不住:“阿诺,你今后,今后娶妻生子了,还会背我么?”

阿诺身躯微震:她的呼吸清甜,微热急促地烫着耳根,她的手臂温软地绕在脖子。熟悉的感觉袭来,心间发颤,全身如在热水,酥麻沸腾。

他压下各种情绪,调整呼吸,手掌把她腿弯往上送了送,沉声答道:“你我兄弟,生死与共,你若要,我自然背。”

亲眼见过前一刻还在说笑的袍泽,后一瞬血溅当场,阴阴两隔,他懂得了珍惜当下,不再纠结和自责,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冬日的风突然轻歌般的动人悠扬,苏容若轻轻地叹道:“我虽知男人都重色轻友,我仍暂且信你。”

她的叹息如林籁泉韵,清盈婉转地流淌在耳边,阿诺咳嗽一声:“阿禧说你长大后,定然风流倜傥,美女成群。”

苏容若嗯了半声:“他说得不准,不信你与他赌,我保证你赢。”瞟见路边盛放的梅树,命人折下两枝,心下几分黯然:“阿娘喜梅,我供在她灵前,顺便给阿禧寄去半枝,我们三人,好久未曾一起煮酒赏梅看雪了。”

阿诺道声好,冷风夹着梅花拂面而来,疏疏落落,侵鬓折衣,心里却有火苗在燃,隐约盼着这条路没有尽头,永远,也不要走完。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