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57（2 / 2）
“啥事啊？还有我做不了主的？”四大伯还没进屋，四大娘的好奇心就又被勾了起来。
“你家昨天不是抓到我家西侧的地了吗？”母亲终于说明了来意，“我想看看四哥能不能把那块地串给我。这样一来，西山墙离围墙就能远点，空出点地方就能进铧犁了。前园子也就好种地了，否则全靠人工实在是太累了。我家里又没个像样的劳动力，可不像你家，个个都能干活。”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流露出对四大娘家人丁兴旺的羡慕之情。
“串地啊，我可不知道地还在不在，瘪嘴杨昨天可来了”，听了四大娘的话，母亲心里又咯噔一下子，上午在大舅家咯噔完了事儿成了，这又咯噔就不知道一会儿啥样了。母亲恓惶着。
四大伯从豆腐坊出来，看了一眼上屋。用水瓢在院子的大水缸里舀出一瓢水，洗了两把手，甩了甩，又在在衣服上擦了两下。掀开门帘进屋，抬头看了一眼母亲问了一句“啥时候回市里啊？”算是打招呼了。“明天走，老二在那看了好几天了，这些日子也没去，也不知道孩子啥样了”母亲看着四大伯的冷漠的态度，已经预感到这次应该是白来了。
“串地啊，这事我还真不清楚，地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瘪嘴杨昨天不就来过了嘛。”四大娘的话让母亲心里又是一紧，上午在大舅家那事儿刚落定，这心里又悬了起来，不知道接下来会演变成什么样子。母亲心中满是忐忑。
四大伯从豆腐坊里走出，扫了一眼上屋，随手从院子的大水缸里舀起一瓢水，洗净双手，甩了甩水珠，又在衣服上蹭了两下。他掀开门帘进屋，抬头看见母亲，随口问了句：“啥时候回市里啊？”这就算是打了招呼。“明天就走，老二在那边看了好几天了，这些天也没顾上过去，不知道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母亲看着四大伯那淡漠的神态，心中已经有一种预感，这次可能是白跑一趟了。
“大眼睛想要串他家西侧的地，那地还在吗？瘪嘴杨昨天不是来了吗？”四大娘紧紧地盯着四大伯，头也忍不住向前凑了凑。四大伯却不急于回答，他慢条斯理地拿出一个铁烟盒，撕下一张烟纸，捏了一撮烟丝放进去，卷成烟卷，用舌头舔了舔封口，然后不紧不慢地掏出打火机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瘪嘴杨串了两根垄去，他家要给儿子盖房，两根垄就够局势了，还剩下八根垄。”四大伯终于开了口。“那感情好，剩下的就给小义家串了得了。”四大娘急忙接话道，却没想到被四大伯瞪了一眼。
“那几根垄我要种烟叶。”四大伯拉长了语调，不满地看了四大娘一眼，嘴角不由得挂起了一丝轻蔑的微笑。“那…”母亲本是一肚子疑问，那块地西侧是瘪嘴杨家，东侧则是我家，怎么就能串给像癞皮狗一样的瘪嘴杨两根垄，却不能串给我家呢？“种烟？”这明明是借口，母亲差点脱口而出，那八根垄两侧以后都会砌起院墙，别说种烟了，种什么也不会有好收成的。母亲看了四大伯的表情，此刻心如明镜，四大伯家的地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串给我了。大舅家可是花了大价钱才弄到手的，没想到在村里出了名的怂包四大伯家，竟然能给一肚子坏水的瘪嘴杨串走两根垄，而我家却行不通。
“种什么烟啊？哪里不能种？”四大娘气愤地瞪着四大伯说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烟苗我都已经预订好了。”四大伯说完转身就出了屋。
“那好，你种吧。我也该回去了，明早还得赶回市里呢。”母亲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从后门离开了。她没有再跟四大伯打招呼，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回去的路上，从去的时候的势在必得到此时情绪的一落千丈，母亲细数了村里的亲戚这些年的恩恩怨怨，她觉得自己对得起任何人。就说这四大伯家吧，怂得都出了名，跟高富路家有得一拼。有时候还不如老高家呢，人家五个儿子在关键时刻还能让那些欺负人的人有所忌惮，怕兔子急了咬人。而四大伯家如果没有三大伯和父亲平时撑腰的话，指不定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呢。
四大伯家跟我家就是不一样，母亲总是有点钱就买房置地的；而三大伯家一直都有钱却不耽误置地也不耽误吃喝；四大伯家则是有钱就知道吃吃喝喝，所以在全村基本都是砖瓦房的时候，他家还是那三间破土房。可是让人寒心的是，原来你一直对他好的人却并不希望你过得好。母亲在大舅家就已经被一瓢凉水浇得心寒了；而这四大伯家更是让人心寒不已。这些年来，别说其他人了；就祥子二哥一有什么事情就找父亲帮忙；如果没有父亲的话；就连祥子都得被抓走呢！
记得祥子家生老三的时候，管计划生育的工作人员来了。祥子急忙跑到我家来找父亲帮忙；父亲虽然喝了点酒但还是去了四大伯家找那些公家的人说理；可是人家公家的人怎么会把一个醉醺醺的父亲放在眼里呢？父亲还试图跟他们讲道理；结果还没说几句就被人家给怼了回来，“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谁破坏谁就是犯法！”他们义正言辞地说道。这时候，“英雄”的三姐突然出现了！她一顿有理有据、破口大骂！把那些人都骂进了书记家里躲了起来！三姐骂得确实在理！这大队里就知道欺负老实人！在农村里啊，大家都怕横的！
母亲忍不住向父亲絮叨着人心的险恶，一句接一句，没完没了。父亲则默默地穿鞋，准备出门。母亲急忙问他要去哪儿，父亲答道，想去四大伯家探探情况，要是价格能再抬高点儿，或许还有得商量。他那万年不变的口头禅又冒了出来：‘钱以后再挣。’
‘别去了，去了也是白搭。’母亲试图劝住他，‘再说咱家西侧那块地不是够用了吗，马车都能过，何必去触那个霉头。’父亲却不死心，叹了口气说：‘唉，我还是去看看吧。要是能行，下个月咱俩回来就把墙给砌了，家里就两孩子，院墙高点也安全。’说完，他便跨出院门，径直向四大伯家走去。
四大伯家就坐落在我们家老房子后面，从老董大姑家东侧抄近路，父亲选择了这条人迹罕至的小道。偶尔遇到几个人，都低声地打听父亲是不是去四大伯家谈地的事情。按母亲的性子，这种买房置地的好机会她岂能错过。父亲则含糊其辞，只说是去串串门。
当父亲绕到四大伯家房后，正准备从东侧小道转到前门时，突然，四大伯家敞开的窗户里传出了激烈的争论声。
‘串就串了吧，小义家一直以来对咱们都不薄。’
‘不给！这些年他们家总是压咱们一头，你看看祥子，什么都听他的，根本不听我的。我就不信这个邪，儿子难道是他养大的？他有钱又能怎么样，有钱也有办不成的事儿！’
‘你这么说就太没人情味了。这次要不是小义，祥子能去分地吗？不分地咱们家得成什么样，不吃大亏就不错了。再说这地可是三十年不变的啊！’
‘别叭叭了，说什么都没用。我本来也没打算跟他们家来往。’
听到四大伯和四大娘这番话，父亲如坠冰窟，心彻底凉了。他知道自己没必要再进屋了，于是转身默默往家走去。其实，父亲早就把人心和人性都看透了。四大伯之所以愿意跟瘪嘴杨串地，还不是因为瘪嘴杨名声在外，谁不怕他在背后使坏啊？特别是像四大伯家这种顶不起门立不起户的，更是经不起任何风浪。
“老叔，你是不是去我家了？”父亲刚一抬头，就瞧见祥子笑盈盈地迎面走来。
“哦，是啊，明天要回市里，今天过来看看。”父亲对祥子的突然出现略感意外，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老叔，我正好想找您商量点事儿呢。”祥子站在父亲跟前，一副有要事相商的模样。然而父亲却并未停下脚步，他急匆匆地说道：“我现在急着回家，咱以后去家里再说吧。”
“刚刚在咱家房后头看到我老叔了，瞧他那样子似乎有啥心事，我本想找他问问咱家盖房子的事，可看他挺着急的就没敢打扰。”祥子转头向四大伯和四大娘叙述着刚才的情景。四大娘听后瞥了四大伯一眼，带着几分狐疑和懊悔的口吻问道：“哎，刚才咱们说的话，他该不会听见了吧？”
“听到什么了？”祥子也好奇地回头望了望自己的父母，等待着他们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