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者26(2 / 2)

拉里内心钦佩,右手比划道:“刚刚,你救了我,种子钻进土壤。好朋友,交换姓名!”

那人见他单纯质朴,心下也甚欢喜,指指自己莞尔道:“我从中土来,就是你们说的彩虹长出来的地方,名字告诉你倒也无妨,可你也不识得字,你说我会用虫子,想我一身孑然,与虫为伍,当年学艺之时师父便气我一根筋,责骂我蠢,世人只道尺虫悲秋,却不知其有向春之心,响彻云霄之志,嗯,蠢就蠢吧。干脆拆开虫取个春字,论辈分你就叫我祖宗也是当得,但化外之地不分长幼,你就叫我春大伯吧。”

那人土白相杂的说了一通,拉里听的迷糊,但却记住春大伯三字。

那春大伯似是久未与人交心攀谈,与拉里甚是投缘,不断聊些当地风土。闻知拉里父母远在海外,早早当家打猎耕种照顾祖母,也是唏嘘不已。

两人边说边行,速度甚快,不多时村庄在望,拉里用手一指道:“春大伯,我说的田地到了,就在那边。”

那春大伯闻言放下猪肉,携着拉里两人一起走到近处,一眼望去地头倒是不小,种的作物却稀稀落落,一排排玉米秆瘦削干瘪,本应是一片葱葱郁郁的叶子也耷拉了下来,有的更是焦干枯黄。

拉里皱眉道:“好家伙,两日没来,越来越不像样了。春大伯,你喜欢吃玉米吗,我去挑几个好一些的,晚上煮给你吃。”

春大伯嗯了一声便走了过去,翻起一片叶子细细看了起来,见那叶子上尽是孔洞,一条条或白或花的胖大肉虫摇头晃脑吃的正欢,他摸着叶片自言自语道:“贪食不厌,亦可为食。”

说罢解下背后包袱,又掏出了一个大些的木漆箱子,里面嗡嗡作响。箱子侧面尽是一条条的缝隙,从内罩着铁网,封的严实。

春大伯鼓嘴动唇口中有声,抬手抽开箱盖,只见里面又是一层层隔板,空隙之间密密麻麻爬满了带翅小蜂,一见光便飞了出来,如听见呼唤一般直扑进玉米地里。

拉里一边觑见又是弄虫之法,好奇心胜,忙凑上前细瞧,只见一只小蜂盘旋几圈瞅准一只胖大肉虫,飞了过去伏到虫身上屁股对准,后尾黑针勾起直刺进去,肉虫似不甚疼痛,只一缩便又吃起叶子来。

那小蜂一刺之后却精疲力竭,飞也飞不起来,只在旁边翅膀乱扇,顷刻掉下地来,卷须勾臀动弹不得,又见其周遭劈了啪啦不断有小虫掉落。

拉里啊了一声,叫道:“春大伯,你的虫虫怎么了?”

春大伯看了一眼淡淡道:“它已经完成了使命,重生了。”

拉里莫名其妙道:“可是它不动了?是不是死了?”

“没有,它才刚出生,你瞧,在那呢。”春大伯伸手一指刚才被小蜂爬过的胖大肉虫,拉里更是不懂。

“不明白?”春大伯微笑看了他一眼说道:“他把后代留在那个虫子身体里了。物尽其用,生生不息,万物畸重畸轻,上苍必有匡扶之道。”春大伯仰头看看天空,晚霞灿烂如火,“明年你们的玉米应该丰收了。”

拉里虽还是不懂,但领教了春大伯的本事,知他所言之事定是不虚。想起明年可以有足够的玉米换东西贴补家用,还是开心起来。

春大伯又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拉里,你心地质朴但毫不染瑕,虽非我族类但于我可谓相交莫逆,我无亲无故,此番入世勾当不知凶吉,唯一件事放心不下要拜托于你,你听好了。”

拉里听懂春大伯求助之意,忙点头应道:“好朋友就像小丑鱼和珊瑚海葵那样不分彼此,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说吧。”

春大伯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绸布袋子,又从里掏出个乌漆麻黑的铁盒,递给拉里,缓缓用当地土语说道:“这颗虎泪石对我非常重要,但里面有个秘密,穷我毕生之力也不曾解得,现今我要回去中土故乡一趟,寻找些线索,此行隔山跨海,路途遥远,且有个厉害的老对头也出山为此而来,我也不能保证自身安危,倘若此行无事平安归来我定当来取,若是一百次日出我还不来,务必将其抛之于深海之中,不可遗之于世。”

说罢稍顿了顿又道:“此物需以铜铁为器承载纳藏,不可以水泡之,以土掩之,切记。”

春大伯再三叮嘱几遍,拉里点头郑重捧过,那铁盒观之蚀刻斑驳,古旧厚重,盒盖并无内容,翻看盒底排了方方正正几个古字,上面有些暗红污迹,再无特异之处,抬眼见春大伯示意他将盒子打开,便小心翼翼将盒盖翻开。

只见盒内垫着一层绒布,上面摆放了一枚拳头大小的琥珀,泛着蓝绿色光芒,杂着棕红色条纹,表面光滑如镜,清澈透明堪比琉璃,内里看不到一点杂质气泡,清晰可见到一上一下两只小虫藏于其中,下面一只怪虫通体暗红杂着黑斑,六只粗腿生满了尖刺,翻脖拧身,振翅飞须,歪着虫头向上看去,虫眼外鼓,虫牙狠咬,如搏斗状,其势愤恨如怒火。

在它头顶另有一虫,浑身银白,皎如月光,左右两排共六片飞羽,薄鳞轻摆如同白纱一般,头小无牙,眼睛淡蓝,发丝般几只细腿或收或放,直如仙子起舞般甚是喜人。只见它姿态飘逸,不喜不怒,舞在凶狠怪虫之上,任其张牙弄爪毫不理会,冷冷如月光照江潮。

须知蚊蝇虫珀等闲倒可寻来,但大都残肢倒卧。一珀二虫本就罕有,更是况如这般怪虫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拉里哪曾见过如此灵秀之物,一时看的竟入迷了,待回过神来再看春大伯,早已收拾包袱去的远了,只见一个背影,拉里忙喊道:“春大伯,要去哪呀!”

春大伯也不回头,只听他边走边吟道:

“一气动芒沕,鸣虫应清商。

天机发天籁,托彼恐与螀。

凄然起秋声,感我彻肺肠。

幽思不自识,远兴来何方。

至音有如此,始晤韶与章。

风霜入凄断,月露皆悲凉。

天地有声乐,呻吟委寒荒。

尔非丝竹奏,哪得登君堂。”

距离虽远声音却如同在耳边响起,拉里不知词意,但觉春大伯声音苍茫寂寥,睥睨众生,满是孤独萧索之意,悲愤自嘲之情,如哭如诉向天地远方而去。

拉里与春大伯相遇虽不到一日,但共历生死,相交于心,仿若多年好友。

想到大伯临行重托,此行怕是艰难重重,拉里眼框一红,欲待追上前去,只听身后有人叫他名字,回过头看见是部落里的少女娜奇跑了过来。

娜奇喘着气奔到近前见了他忙说道:“拉里,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找你好半天,你祖母早等着你一起吃饭了,咦,这里好大一捆肉,是你打的?”

拉里点点头,对娜奇说道:“你回去跟大家说,一起来分肉。”娜奇答应一声欢呼而去。

拉里再回过头去寻找,春大伯的背影已经看不到了,他低头叹了口气,看那手中的琥珀已有余温。

此刻风止虫鸣,天边瑰丽如锦,漫天晚霞照映下,那两只怪虫虫身流光溢彩,虫眼暗芒吞吐,竟宛如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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