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21(2 / 2)

秦少游把药丸往嘴里一塞,转身就跑,林纾瞬间反应过来,立刻冲向二人。徐禾初没有任何犹豫地点燃,四射的火花在不到一指节长的引线上疯狂燃烧,而林纾就算是运转全部血脉之力,速度之快连破风声都炸响,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徐禾初的枪口正对着林纾,引线结束,却什么也没发生。

林纾赌对了,这个阴险小人果然是在装模作样,火枪要是真的,那他跑什么?林纾化掌为拳,携卷着全身的冲劲,一拳打在了徐禾初的胸口。那拳峰甚至有一小节凹陷进了身体,骨头的碎裂声都无比清晰,徐禾初从口中喷涌出一大股鲜血,像一只断线的风筝轻飘飘地摔落在枯叶堆里。

“我把血洒在了祭典的酒里,只要喝过酒的人,雾虫就没法靠近,顾望亭迟早会死,只不过不是现在。”林纾捂着胸前伤口看着面前只剩进气,没了出气的两人,伤口已经开始愈合。

秦少游吞下药丸头也不回地跑着,可还没跑出十步,只觉得心口如遭炮锤,那沉闷的剧痛让他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他仰面倒下,看着躺在地上的徐禾初,又想起了那药丸上的头发丝,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林纾朝着他慢慢走来,但此时他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就更不可能站起来逃了。

秦少游躺在地上,耳朵边是汹涌的风声,眼前只剩下暗蓝色的天空,黑色的树影不停地摇曳。他的两条腿左右蹬着拼尽全力想站起来,可胸口的剧痛让他像条落在岸上的鱼,张大了嘴,喘不过气。

风好大,反倒静了,林纾走近站在秦少游的面前,枯叶破碎的声音都那样清楚,他先是左右观察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秦少游会倒在地上,确定秦少游不是装出来的,这才在秦少游旁边半蹲下来。

“回答我的问题,我能让你活下来,你是谁?诏狱里的那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他说的龙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纾的声音好远,在秦少游的耳朵里从千里之外传来,声音不停地回荡在大脑里,逐渐变小变小,只剩下了一个“龙”字。

“龙..”秦少游看到了那片草原,破晓的红色天空,散架的帐篷随风招展,密密麻麻的箭羽如同白色花束。林纾听不清他到底在咕哝什么,但感觉多半和他吃下去的药丸有关系,可看秦少游睁大了双眼,全然不像是要死的样子。

“里面..”秦少游顺着草原向前走着,眼前是那团扭曲肮脏的肉团,他跪倒在蒸腾的热气前面,看向手里的书简。林纾这下听清了,便扯下秦少游的背包在里面翻找着,可里面杂七杂八,一时间没看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就在他俩都没有注意的角落,那条细小青蛇从徐禾初的怀中钻了出来,它吐着信子爬到了徐禾初的脸前。徐禾初的嘴唇被鲜血染的通红,脸上随风飘荡着几根发丝,双眼却永远无法再闭上了。青蛇望着它的主人,爬到了徐禾初的嘴唇旁边,像是吻别。

不,青蛇居然用力挤开了徐禾初的嘴唇,将整个头都塞进了徐禾初的嘴里,徐禾初喉咙处的皮肤不断向上隆起,最后只剩下一丝蛇尾消失在徐禾初的嘴边。

什么都没有,全是乱七八糟的破铜烂铁。

林纾看着地上的秦少游,决定还是先让他醒过来,他用手凝聚龙气,蹲在了秦少游面前,伸手就要扯下他脸上的花布。而秦少游此刻再一次打开了书简,上面的文字逐渐映照在他的双眼。

就在这个瞬间,二人四目相对,无数金色的上古文字流转在秦少游的眼睛里,林纾只见到躺在地上的秦少游仿佛发出通体白光,那白光竟让他产生恐惧,一种从出生便隐藏在内心深处,哪怕有再多的勇气都无法直面的,被剥夺一切,被消解一切的恐惧。

“热茶来了,二位客官慢用。”叶寒把茶放下,转身就走。

“哎,掌柜的,这是什么茶啊?”陈之擎喊到。

“哦,枣茶。”

“哎呦,这可不行,枣茶湿气重,最容易上火,我爹这身子不好实在是喝不了啊,你这还有什么别的茶吗?”

“还有一些粗茶,我去换一杯。”叶寒有些来火。

“等等,粗茶?”刚走出几步的叶寒又被喊了回来。

“粗茶里面可务必要摘干净些啊,之前去外地喝的粗茶,里面掺杂些草叶树皮,那喝进去可太难受了。”

“一定,一定。”叶寒紧皱眉头,捏紧了双拳。

“哦,还有,空腹喝浓茶,我这年轻人倒也无妨,可上了岁数的人不行呐,我喝了也就是闹闹肚子,老人喝了心慌气短,你还是上些茶点,给我们垫垫。”

“你们这,都有些什么特色啊?”陈之擎根本就没打算放他走。

“伙计!客人问,咱这有什么特色!”叶寒再也忍不了,对着后堂喊出一声,话音未落便一掌将桌子打翻出去,顾望亭二人早有准备,立马后撤到了院内,陈之擎也亮出了长戟。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顾相先撤,末将拖住他们。”二人身后只见罗猜的苗刀刚刚出鞘,身上那股猩红之气再一次浮现。

“顾望亭,本想着去春场杀你,没想到你自己先送上门了。”叶寒拔出长剑,那剑鞘素白如雪,剑柄修长精致,上刻丹凤于求,下纹灵凰于飞,全然不像是夺人性命的凶兵。

五仙教功法可分两派,一种是引蛊入体,将蛊虫吞下,蛊虫于体内不断激发身体的潜能,以人化蛊成为人形兵器。正如罗猜双手握刀,刀尖直指前方,身边气势甚至都变得猛烈。

“五毒教护法,苗疆刀狂,哈哈哈哈,听闻江湖上用刀的,有你这么一号人物,今日我陈之擎领教了!”陈之擎见状大笑,又是一身怒喝,双手在长戟上一捋,长戟通体烧红,瞬间燃起烈火。

另一种则是用蛊于外,炼蛊同时修习蛊术,术毕而蛊成,拈花飞叶皆可下蛊。叶寒左手两指划过剑身,只见四面八方竟凭空飘来凝聚如烟的红气,赤色气流不断从指尖吸入剑内,原本雪白的剑身此刻变得如同血洗。

这便是挽生,世间绝蛊,将死去不久的亡者气息吸纳,打入生者体内,本意将生者挽回,故名挽生。可因此蛊倒转生死轮回,违逆天地万物,被打入气息者,便会命盘崩离,生机自散。

顾望亭紧皱眉头一脸凝重,白发随着大风飘动,全身气劲已然运起,看着单薄的身体却似古松扎根,岿然不动。尽管五毒教的邪性天下皆知,但中蛊的花样却是千奇百怪,防不胜防。可现在叶寒毫不隐藏,将挽生覆于剑上,可见绝对少不了一场恶战。

罗猜向前垫出一步,脚刚落下,原地便只剩风中残影。

“铛!铛!铛!”粗长的苗刀左右连砍,仅是一个呼吸间便是三刀斩出,罗猜周身流下白色残影,此刻如同一道刀刃旋风。陈之擎收戟格挡,长戟上的烈火都被劈得卷起,脚下硬被推出一截土来。

长戟往回一顶,陈之擎抡起枪棒,竟将百斤沉的方天画戟舞动起来,在面前舞出一圈火环,烈火灼烧逼着罗猜也只能后退。二人一刀一戟战在一团,招招大开大合,杀伐果断。

叶寒见罗猜已经动手,陈之擎无法脱身,赤霄宝剑直冲顾望亭而来,上来便一式丹凤朝阳,剑锋一转自下而上斜刺,近一寸长的红色剑气正对着顾望亭的脑袋携卷而去。

顾望亭不敢硬接,只能见招拆招,以攻为守,将气劲凝聚手掌朝着叶寒的手腕打出,这下使得剑锋向上抬转,才堪堪躲过一剑。这哪怕是覆着蛊的剑气若是沾上半点都必死无疑,更何况剑刃。

剑气可算是江湖剑道中人的至高追求,当你运气在一招一式之间,技法愈加娴熟迅速,便会有那么不知不觉的一刻,打通了体内之气与手中之剑的阻隔,一道锋利的气劲便会裹住剑身,剑气修成。这中间既需要夜以继日的磨练,还需要卓乎不群的天资,剑气一旦修成,那便和寻常用剑之人有着云泥之别。曾经天下第一的剑仙,足有三寸剑气,试想交战当中见他只拿着一把剑,可加上剑气,剑身延出三寸,手中舞的那便是一颗半个人宽,沾着伤挨着死的大树。

说话间,周遭里枯草白杨左摇右摆,大风中红影火光交错纵横,叶寒已是十七八剑杀出,顾望亭左右腾挪能躲则躲,避之不及的只能靠气功硬抗,四五剑下去,本就体力匮乏的老身子骨接近散架。陈之擎想以一敌二,可罗猜的刀速度快力道沉,连让他撤身的机会都没有,自顾不暇。

“阉贼受死!”叶寒脚下滑步外八,左右两下拧身又是斩出四剑,再一式龙凤呈祥。顾望亭为避此剑竟朝后跌坐打滚,翻身起来灰头土脸,表情狰狞如同过街挨打的老乞丐一般。

“顾望亭,下面还有千千万万的苗疆冤魂等着你呢!”叶寒收剑,嘴里默念剑诀,手中宝剑开始振鸣,顾望亭见状已是油尽灯枯,哪还有力提气防御。叶寒单手执剑,一点千发,数百道剑影密密麻麻刺出,正是百鸟朝凤!

就在千钧一发,两条黑链飞速舞动旋转,如一堵铁墙挡在了顾望亭前面,红色剑影与黑色舞链相碰,闪出无数星点火花。叶寒撤回半步,这才定睛看清来人,一身血染黑衣带着残破斗笠,手臂上缠着黑色铁链,而手里握着的是两把雪白的剔骨短刀。

“无常?!你居然还活着?哼!我虽然瞧不起你们这群疯子,但三圣教靠着彼岸花跟朝廷斗了一辈子,死在阴兵手下的官差没有几十也有上百,想不到如今你自己倒成这条老阉狗的干儿子!”叶寒同为魔教中人,自然认得无常,三圣教曾经屡次踏入苗疆传教,用彼岸花中的幻象迷惑人心,五仙教为此没少头疼。

无常没有丝毫反应,身后顾望亭不停咳嗽着站起身来,身后的二人见到无常也同时停手,陈之擎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顾望亭,而罗猜紧咬牙关连拿刀的手也垂了下来。

“哈哈哈哈!罗猜!我们那边再见吧!”叶寒先是轻笑,接着变作狂笑,因为他知道,顾望亭恐怕杀不掉了。那些被杀害的苗疆同胞,还有五仙教的所有人,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啊!”此等滔天恨意竟让叶寒两眼留出血泪,那挽生之蛊的红烟从剑蔓延到了叶寒的身上。罗猜心领神会,只是苦笑伸出一手,那红烟也从他的指尖不断覆在了他的全身,他拿刀撑地想要顶住,可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下去,倒在了地上。

所有的气息都凝聚在叶寒身上,那红烟也愈发鲜艳。

“杀了他。”顾望亭终于顺平了气血,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正了正衣领,对着无常平淡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叶寒毫无征兆地暴射而出,空中翻身,手中瞬间五六把剑影斩出,剑身在极速挥动的过程中发出尖锐的声音,如同凤鸣,其势凌厉狠绝就连风都被切断。

无常立地后翻,在空中用尽全身力量甩出两条刀链,勾魂索如两条阴狠毒蛇,那银白色的剔骨刀便是最锋利的牙齿。叶寒以蛊覆身,这便是二人最后一招,黑色毒蛇辗转撕咬,可赤色凤凰轻灵翩飞,终是先一步将利羽刺中。

叶寒将半只剑都刺进了无常的身体,他面无表情地将赤色剑刃拔出,无常的铁链连同身体倒在地上。陈之擎还想上前阻拦却为时已晚,叶寒提剑已经朝顾望亭冲去,可顾望亭竟然避都不避。

下一刻,剔骨刀悄无声息地贯穿了叶寒的胸口,他瞪直双眼,却口吐鲜血再也说不出话,顾望亭只是背着手,等待他料定的结果。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