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30（1 / 2）
点燃煤油灯，让柔和的光线如水一般从桌上流淌到地面。
脱下大衣，埃恩感觉像是苦战后的士卒卸下铠甲。
对着镜中的自己，埃恩理了理头发。说实话，对于克里斯，埃恩心中的疑虑并未因为对方的三言两语完全消除。但，就算克里斯有问题，对埃恩的影响也是有限的。
简单地盥洗后，埃恩换上睡衣躺回床上。夜里静得连虫鸣都听不到，只有树叶的微光应和着风的节奏闪烁。
埃恩叹了口气坐起身来，索性盘腿而坐，按照安吉列斯所传授的呼吸法开始呼吸。根据海瑟薇提供的方法，呼吸法可以推动体内的灵性因子抵达身体不同的位置，结成图案产生作用。
埃恩之前还没来得及尝试。
因为没有人引导，只有个模糊的概念。虽然很快进入了呼吸法的状态，但埃恩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尝试着去‘看’到灵性因子，可脑子里一片漆黑，偶尔闪过的也只是薇安的画面，灵婆的身影，食尸鬼的身影……
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埃恩都完全失去了要找到灵性因子的想法，以至于连自己都忘记了，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这个时候，埃恩身周忽然出现一个个闪烁的光点。
如果他是完全清醒的，或许会以为自己置身于星空之间。
一片无尽苍茫的黑暗中，唯有星光点点闪烁不定。
无形之中，仿佛有一阵风拂过。埃恩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阵‘风’。因为那正是呼吸法引起的灵性潮汐。潮汐亦或是风，吹拂着悬挂在空中的灵性因子，使之坠落向埃恩。埃恩琢磨了一会儿，选择将之引导向自己的眼睛。相比于增强手臂，大腿，心脏之类的力量，埃恩觉得自己平日用得更多的能力反而是眼睛部位的‘精准狩猎’。
一粒粒细小的灵性因子在埃恩的眼睛集结，逐渐形成一个圆形。
按照海德薇提供的说法，圆形可以增强眼睛的探测范围，也会比以前更加灵敏。
但也就在这时，埃恩忽而心里一动。脑子里一个搞事儿的念头升起：如果一个图案对应一种能力，那是不是自己设计出的图案也能够生效呢？
换做另一个谨慎的人，或者是对超凡了解多一点的人，都会知道这么做是非常危险的，形同玩火。
这个世界不止存在神明，也存在恶魔、邪神，诡异莫名的未知。它们同样拥有自己的铭文和图案。就像祭祀时会使用的那样。
但埃恩此刻没有想那么多，他很快找到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图案。
如同迷宫一般，一圈圈向外盘旋的弧线。
说干就干。
埃恩兴致勃勃地引导着灵性因子前往自己的眼睛，一点一点，逐渐拼接。这个时候，埃恩只恨自己没有多学一点绘画方面的技巧，因而灵性因子组合起来的模样与自己预期的相去甚远。不过无论如何，在经过不知道多久的努力工作后，一个歪歪扭扭的狭长眼眸状弧线成功完成。
埃恩骤然睁开眼睛。
成了！
‘真理之眼’。
埃恩的视线直接将整个房间囊括在内，甚至于连墙外的情形都能隐隐约约看到。
它更为特殊的作用，是可以直接看穿位阶不高于埃恩的幻术和伪装。
除此之外，真理之眼还提供了一个新的额外能力：梦中身。可以让与埃恩对视的目标进入幻梦之中。
喝下渡鸦剑士的魔药后，埃恩获得了许多的魔药中蕴含的知识和能力。比如说鸦袭，翔击，十字鸦杀，群鸦盛宴之类……但真理之眼，还是第一个埃恩通过自己的工作去获得的能力。这种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埃恩兴致勃勃地还想进入呼吸法状态，再试着结成别的图案，但整个人都疲倦得不行，大脑一阵阵疼痛，完全无法进入状态。不知不觉的，竟然直接睡了过去。
等埃恩第二天醒来时，天已放明。刺啦一下拉开窗帘。远山青翠，屋后的小树林绿叶翠绿如玉石。埃恩只感觉神清气爽，整个人精神前所未有的明亮。
这就是灵性，这就是超凡！埃恩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升华，而他愿意付出代价来维持这种感觉。
闭上眼定了定神，埃恩简单地盥洗后，穿上大衣下了楼。
“埃恩先生。”坐在柜台后的薇安点头示意。
“夏蒂昂先生。”
随后，站在药店门边的男人也随之开口。埃恩下楼时就注意到了这个人。男人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模样，身姿笔直得引人注目。头发梳在脑后，抹上发蜡根根分明，配上一身正装，整个人看上去干净清爽，笔挺有力。
埃恩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没有立刻开口说话。
“我叫斯蒂芬，斯蒂芬·凯德。先生。卡特夫人委派我来协助您的工作。”陌生男人一手按在胸口，微微俯身，自我介绍道。
“你好，斯蒂芬。”
埃恩回答。对方身上那种强烈的权贵人家管家的气息让人无法忽略。
卡特夫人还真是位雷厉风行的女子。在赚钱这方面，她是一点也不肯浪费时间。
“埃恩先生，”
薇安站起来，“我到那边去看一看。早餐给您放在桌上了，记得吃！”
“好的。谢谢。”
埃恩点头，看着薇安提起手袋离开。薇安说的那边自然是里昂·斯泰林，那边也的确需要人照顾。埃恩随后下了楼梯，转进餐室。
餐桌上放着一壶热腾腾的咖啡，和一盘煎鸡蛋和烤肠。
阵阵油脂的香气，混合浓郁的咖啡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你用过早餐了吗，斯蒂芬。”埃恩高声问道。
“我吃过了，埃恩先生。”斯蒂芬出现在门外，语调沉稳平缓地回答。这种说话与做事的方式，多半也经过专门的训练。
埃恩坐在餐盘后，倒上一杯咖啡，先喝了一口。浓郁顺滑的咖啡穿过牙齿，滑入口腔，香气残溢。埃恩忍不住咂了咂嘴，又切下一块煎蛋吃掉，味道出奇的不错。脆嫩可口。埃恩不自觉感叹了一句：
“看不出来，薇安手艺进步还蛮快的。”
“您觉得怎么样？”斯蒂芬从一旁问道。
“很不错。”
埃恩点点头，思索着说。
“您喜欢就好。”斯蒂芬露出一丝笑意，微微欠身回答道。
对方的这个姿态和举动让埃恩愣了愣。斯蒂芬表现出的谦逊和关切让他困扰。埃恩不确定地问：
“这早餐是你做的？”
“是的，埃恩先生。”斯蒂芬回答。
“哦，”
埃恩清了清嗓子，一口吃掉剩下的煎蛋，边嚼边说道，“如果这是薇安做的，我觉得挺好。但如果是你，那我觉得你恐怕还得练练。”
斯蒂芬脸色变了变。他不明白埃恩的评价为什么一下转了一百八十度。但他仍保持着职业素养，露出温和平静的笑容，道：“好的，埃恩先生。”
“唉，”
埃恩叹了口气，道：“我和你开玩笑的，史蒂芬。这里不是卡特家，你没必要和我这么拘谨。我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医生罢了。你做的煎蛋很不错，至于咖啡……”
说到这里，埃恩敲了敲脑门，直起身子道：“刚才我好像看到了你的行李，你是要住在这里吗？”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斯蒂芬低头，“卡特夫人希望我能够全天的为您提供全方位的服务和帮助。”
埃恩啧了一声，道：“卡特夫人还真是贴心呢。”
这种直接提着行李上门的举动，就没给埃恩拒绝的空间。卡特夫人大概是看穿了埃恩不是那种擅长拒绝的人。木已成舟，埃恩只是觉得冒犯和心里窝火，但不会明面表现出来。
“好吧，那等会儿我就引你去看你的房间。”埃恩没有多说什么，风卷残云快速解决了食物，清洗了餐具。期间斯蒂芬想要上来帮忙。埃恩严肃地拒绝了他。
薇安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埃恩朝外边看了眼，一如既往的门庭冷落。只有极少的一两人，时而从街上经过。埃恩让斯蒂芬提上行李，带着他来到二楼，指着自己住的房间道：
“你今晚就睡这个房间吧。等会儿我就把东西收拾出来。”
斯蒂芬连忙表示道：“让我现在就收拾了吧。”
“不用，我们现在还有别的事儿做。”埃恩拒绝，“你把行李放在这里，先跟我下楼吧。”
“是。”
斯蒂芬顺从地照做。
对于睡哪个房间，埃恩没有太多想法。他自己是一点也不忌讳死人的。不然他早就搬出药店了。但似乎旁人总是会觉得担忧，恐惧。所以埃恩觉的还是让斯蒂芬睡隔壁比较好。其实区别不大，但埃恩没办法用屋子里死过人作为理由赶走斯蒂芬。
埃恩带着斯蒂芬来到地下室，一一取出迷迭香，金柳树皮等药材放到桌上摆开，随后对斯蒂芬道：
“这些就是宁神药剂需要的药材。你有学习过关于药物的知识吗，斯蒂芬。如果没有，我就一一给你讲解一下。”
“学过一点，先生。”
斯蒂芬回答。黑暗中，他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连呼吸都急促了不少。经过严格训练的斯蒂芬很快的调节好自己的情绪。但他还是忍不住问：“我们这是要做什么呢，夏蒂昂先生。”
埃恩像是不理解斯蒂芬的困惑，回答道：
“卡特夫人不是让你来帮我生产宁神药剂的吗。当然是教你宁神药剂的制作过程了。”
“……哦。”
斯蒂芬长长叹了一声，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埃恩看向对方。
“没什么，先生。”斯蒂芬整理了思绪，正色道，“我只是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开始，有些意外。”
“嗯，我最近很忙，可能很多地方都需要你的帮忙。”
埃恩解释道，“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提出来，我好给你解释。”
“是。”
斯蒂芬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随后，埃恩把宁神药剂的制作过程，一点点边实践边教授给斯蒂芬。时不时的，还给斯蒂芬讲一些细节和注意事项。
两人拥挤在黑暗的地下室里，只有两盏煤油灯为他们照亮。一个认真制作，一个专心致志地学习，决定要把所有步骤和细节都记在心里。就这么一番忙碌，埃恩终于弄出了五十七支宁神药剂，疲倦地松了口气。他擦掉额头的汗水，看向史蒂芬问：
“你学得怎么样？”
斯蒂芬沉吟了片刻回答：“差不多的步骤都记下来了！”
“很好。”埃恩点点头，“那这里剩下的这些药材，就给你练练手。你一个人现在这里弄着，我去把房间收拾一下。”
“好。”
这个时候，斯蒂芬也顾不得和埃恩抢着收拾东西了。
斯蒂芬望着埃恩离开的背影，迫不及待地望向桌面。
卡特夫人派他来这里的昨晚，千叮万嘱地告诉他，一定要把宁神药剂的配方和制作流程弄到手。斯蒂芬一开始以为自己需要在这里花上一个月时间，先从杂务开始做起，慢慢得到埃恩的信任，才有机会学到宁神药剂的制作。卡特夫人甚至为此给了他一年的时间。
斯蒂芬完全没有想过，埃恩会在第一天就把这么重要地东西交给他。一时间，斯蒂芬也不知道埃恩是真诚还是傻了。
斯蒂芬望着桌上的药材，快速地回忆了一下制作过程。他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正是因为他踏实，能干，又聪明，卡特夫人才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他。
先是把金柳树皮碾碎……斯蒂芬手脚不停，快速地拿过药材，碾磨，搅拌，添加百灵草精华液，加入酒精……
等到斯蒂芬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埃恩正端着咖啡站在一旁看他操作。有些做贼心虚的斯蒂芬大吃一惊，随后才回想起是埃恩叫他做的。
“埃恩先生。”斯蒂芬打了个招呼。
“怎么样？”
埃恩呷了一口咖啡。
“已经制作完成了，”斯蒂芬将调配好的药剂递向埃恩，“您要不要看看成品？”
“你自己喝一口试试吧，”埃恩随意地指了指，“反正这种药没有什么功效，也就没有什么副作用。”
斯蒂芬看着手中浅蓝色的液体有些迟疑，片刻后才鼓起了勇气一饮而下。
一股刺激的恶臭，像是放了许久的肝脏，又像是露天晒过的粪便，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尸体之类的味道从口腔一下蔓延到鼻翼肠道。
“呕——”
斯蒂芬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呕吐出来。饶是埃恩也被吓了一跳，向后跳了一步，差点被杯中溅出的咖啡泼到身上。
脸色煞白的斯蒂芬吐光嘴里的东西站起身来，又找来干净的水漱了两遍嘴。
埃恩有些尴尬地揉着额头皱纹，道：“不好意思，我忘了这件事儿了，斯蒂芬。金柳树皮如果碾磨不充分，味道会非常刺鼻。它的性质有些像龙涎香。大的一团有种泥土的腐臭味儿，但碾磨成碎末后，点燃了会有幽异的香气。我太久没遇到了，很抱歉忘了告诉你。”
斯蒂芬有些怀疑真假，但没有丝毫表现出来。他掏出白手绢擦了擦嘴，道：“我知道这点，只是一时之间忘记了。这是我的问题，埃恩先生。我下次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