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1 / 2)

仔细想想,余延这半辈子活的都十分讽刺。

他三岁就让不咸真人接到太白山上。那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不知道活了多大年纪,也不知道教了多少弟子

余延问他,师父说他的徒弟几乎都死了,剩下的用一只手都数的清。

小孩子不懂事,就问,是不是师父你把师兄师姐们全都克死了!师父气得拿拂尘敲他脑袋,你个小兔崽子懂什么,哪是我的问题,谁让他们个个都是短命鬼!

余延后来想,他父母把他送到太白山,是不是因为这老头有克死徒弟的名声。

脾气古怪的老头给自己起了个奇怪的尊号,叫“不咸真人”。余延小时候问他,师父你为什么给自己起这么个怪尊号?

老头答他的时候正刮鱼鳞,头也不抬地告诉他,“因为师父我是甜口,吃什么都讲就个不咸。”

他说着,把半罐子白糖倒进锅里,又把刮干净的鱼扔进去。余延喊到,“”呀,师父,鱼齁死了!”

不咸真人摁着他的小脑袋,“小孩子就应该多吃糖。”

他师父虽然不靠谱了点,且有死徒弟的坏名声,但在修仙界的地位与名望相当高了。太白山因有了他,也被人叫做“不咸山”。

而这个修为高深的老头对余延的评价是:“慧极必伤。”

早慧代表着早殇,霍且非说,言仔,你若不收敛自己,注定和你那些个师兄师姐一样早逝,你得藏着掖着,时刻记得枪打出头鸟的道理。

余延现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脑子仍在运转。他方才是否喊出卫臹的名字已不重要,云修听到几分更不重要。

他思绪万千时突然想起师父的话,余延想,卫臹早逝,岂不也是慧极必伤!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余延问道。云修并未离开他的房间,正蹲下身子聚精会神地捡茶壶茶碗的碎片。被他一吓,险些划伤手。

他“哎呦”一声,惹得余延偏过头看他。云修做贼心虚地抬头往韶言那边望去,二人正好目光交汇。“这些事情不用你干,叫小二来就是了。”

云修笑道,“他们手脚不利索,我怕惊动了公子。”

“可曾用饭?”

“方才用过了,公子呢?”

余延微笑,“我就不用了,还不饿。”

云修也不好再劝,恭敬问道,“公子今日可还有什么安排?”

余二也不避着他,下床就开始穿戴,顺便朝窗外看了一眼,天已黑了。他细细思索一番,想起明天的事情忍不住又开始叹气,“你可歇息好了?若是歇得差不多,就同我一起出门吧。”

见云修脸色尚有犹疑,他又道,“我要去见韶宗主。”

不是父亲,而是宗主。

他说这话时神色不变,云修还是隐约从中看出几分落寞。他以为余延心情不算太好,出门这一路云修都不敢跳脱,安安静静地在他身后跟着。

余延也不是没事逗话的人,见他不语也不再说话。只是等走到大街上,才回身看了他一眼:

“你看着可不像是沉默寡言的人,倒让我不习惯了。”

“啊,这…”云修摸摸鼻子,“二公子是主,我是仆嘛,贵人面前不敢造次。”

“不必如此。”余延温和一笑,“我不过虚虚挂着个公子的名头罢了。”

他说完这话就转过身去继续走路,云修连忙小跑着跟上去。不过只跑了几步他就停下了,算了,也不用步步紧跟,余延迈的步子太大,他也总不能一路小跑。

反正余二公子的修为也用不上他寸步不离的贴身护卫呀。

辽东四月没了夜市,大晚上早早宵禁。可外来人哪知道这个,程宜风从没来过辽东,但早就听闻辽东夜市繁华,老早就让人备足银子摩拳擦掌,打算促进一下辽东的民生。

但客栈老板告知程宜风宵禁,这简直就是一盆冷水泼到他身上。他昨日睡得晚,几乎一宿没睡,今日睡到太阳西去才起。

这精神头养得太好了,就闲不住,他一时兴起,竟背着门生弟子偷偷摸摸翻墙出了客栈,打算溜达溜达好好赏月。

翻墙也真是难为他这小身板了。不过他身子虽弱,翻墙可真一点都不马虎,这还是当年在君氏烟雨楼台时练出来的。

他是悠哉悠哉在乌漆嘛黑的街道上溜达,余延这时候也在街道上行路,这好巧不巧,俩人就这么的遇上了。

“呦,这不是余兄吗?你白天没去招待君氏,怎么到了晚上反倒有事做了?”程宜风上来就颇有“兴师问罪”的架势,余延微笑着反问他,“你倒说我,程宗主,我猜你今日根本没去猎治吧?”

“这……”程宜风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还是底气不足的狡辩,“你自己都没去,怎地知道我没去!”

余延无奈道,“真要是去猎治,折腾一天下来你现在怕是躺在床上歇着,哪还有闲心乱走。”

“也是…还是你聪明。不过我虽没去猎治,知道的可不少。”程宜风诡秘一笑,“伺候卫氏的是你三弟余耀,招待君氏的是余四公子余容。”

“不离。”余延点点头。

“你那三弟余耀,真是个冤家,比起余四公子,他可一点都不像是你的弟弟,倒像是……”他压低声音,故意隐去后半句话。余延就凑近了,“像是什么?”

“像是…像是卫臻的弟弟!”他明面上不敢得罪这位脾气暴躁的表兄,背后却止不住的说他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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