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2 / 2)

李容身双手环在胸前,“愚听没有南山公主那般的名头,施法也不过是比我高强一点点。所以,这丰厚的供养是因为下界有人信奉她吧?”

南梦清黎淡笑不言。

“信她什么呢?”

监副也笑而不语。

好,很好,讳莫如深也是一种语言,李容身觉察到愚听之事不能细问,起码不能在眼下自己只是一个小小弼马温的时候问。兴许,等她功成名就,有些事,自然就知道了。

如此,该为自己博个功名,而那搁置许久的工作进度,也可以推进了。

却说层层云下、次第阶前,云栓与雾锁正在扫塔,扫完塔内扫塔外,才弄了个干干净净,正一个叉腰、一个负手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呢,远远地,突然有一个纸片飞下来,落在塔前。

云栓眼疾手快,提着扫帚飞过去,一个横扫,那纸片像是没来过一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便是仙帚的厉害之处。

又有一张纸片落下,正好落到到雾锁脚边,雾锁手腕翻转,扫把抡了一个漂亮的圆弧,把那纸片吞没了。

又有两张、三张、五张……无数张纸片掉落,纵使他们会飞,也应接不暇,仰头看,纸片如雪片纷纷扬扬。

“这、这都是些什么?”云栓以手遮面,免得这莫名其妙的东西落在自己的脸上。

“怕有灾殃,速速离开!”雾锁也没见过这阵仗,拉着云栓的手躲进塔内,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纸片自顾自地下,看上去也不过就是寻常的纸片,没有什么骇人的力量,于是,有一张飘进来,落到脚边的时候,也便捡了起来。

“上面有画?”云栓瞧着那画的好像是一匹马,走近一看,果然是一匹马的半身像。“这还有字呢,写的是:陌上马如玉,这匹世无双。骑上巡天,倍儿长脸。”

“这……是什么东西?”雾锁一张俊俏的脸皱在一起,有些嫌弃的把纸拿远了。

云栓倒觉得有趣,笑容渐渐开朗,一头冲进那纸片“雪”里,抱了一大捧进来,盘腿坐在地上,一张一张念道:“这张是‘大马一日同风起,天涯直奔九万里。半价特价降价租借!祝您早日降妖除魔~’。这张是‘噫吁嚱!天马美,美于九重天。美女就得配骏马!’。这张是‘白龙马,蹄朝西,有它不用养徒弟,省钱!’哈哈哈哈……”她笑得丢开那些纸,又忍不住多看几张。

雾锁摇头道:“这是哪位仙家施错法术了?走火入魔了吗?”

“我猜啊,是李容身搞的鬼!”

“怎么说?你知道些什么?”

“我们日日困守这塔,我能知道些什么?只是这天马只在御马监,而谁不知道李容身做了弼马温?所以我猜这些纸片子,定是李容身出的主意。”

“嗯。”雾锁点点头,“果真如此,我们是不是得提醒她,如此‘铺张’,怕不是要招惹是非。”

云栓的笑意倏然收敛,想了想,摇头道:“咱们素来置身事外,这次也还是不要多说的好。”

雾锁了然。

塔外,纸片雪仍在纷纷扬扬。他两个一站一立,如这塔里静默生长的一树一花,自然而然,美丽而孤寂。

此时此刻,御马监里,弼马温李大人正趴在一只口袋上面,那口袋在往外喷着一张张纸片,像是失控的打印机。愚听走过来,头一次见到这么稀奇的景象,绕着圈细细看起来。

“姐姐,你好像一只青蛙啊。不对,姐姐,你的衣服好多褶皱,好像一只蟾蜍啊。”

“愚听,你这丫头不会说话,就少说点。我让他们去找南梦清黎,怎么把你找过来了?”

“找不到清黎姐姐,我就来啦。”

“你的法术没比我高强多少,来了不管用,还是找南梦清黎去吧。”李容身忽然想到什么,啧声道:“找你来也不能说是全无用处,愚听,你甜甜的喊一嗓子‘清黎姐姐’吧,她准出现。真的,你相信我。呵呵,你有没有觉得,她对你不一般啊?”

愚听摇摇头,“没有,两个姐姐对我都很好。”

“不是这个意思……”李容身觉得身上酸麻,想换一个姿势,刚撑起来,那口袋喷出更多的纸片来,“完了完了!”李容身赶紧又趴下去。

“清黎姐姐,清黎姐姐,”愚听喊了两句,无人出现,“你看嘛,不管用。”

“管用,你再喊,不要停。”

“清黎姐姐,清黎姐姐,清黎姐姐……啊呀,什么东西?!”愚听边喊名字边看天上,余光里察觉到似乎有一只白色的鸽子或是白色的箭矢朝自己快速飞来,惊得闭上眼、捂住头,背脊一阵凉。转瞬之间,肩头一暖,有人搂住了她。睁眼看,一只白玉般的手挡在她眼前,攥着一只纸飞机。

南梦清黎把纸飞机扔回去,质问:“李容身,你要做什么?”

“抱歉啊,我不是故意要吓她的。只是你故意躲着我,我才出此下策。来都来了,你帮帮我呗,这个麻袋的绳子被我搞丢了,现在噗噗噗往外冒纸。”

“什么麻袋?这是‘涌泉袋’!你滴一滴水进去,就能有一片汪洋,更何况你丢十几张纸进去,你是疯了吗?”

“不是疯了,是不懂嘛。哎,我这样算出尽洋相了,能救救我嘛?起码让我别趴在这上面了好嘛?仰着头看你们,和你们说话,很累的!”

“你最好长长记性!”南梦清黎手从背后的虚空里一牵,有只黄狗显出身形,“不归,嗅!寻!回!”几个简单的指令,就从纸堆里叼出那根封住袋口的绳子来。

“乖狗狗,给我~”李容身把涌泉袋袋口扎紧,总算能换个姿势,活动活动手腕,擦擦汗了。想不到,这不往外喷纸片了,袋子却越来越鼓胀,把胳膊腿发麻、还未从袋身上下来的李大人越顶越高。

“老天爷,这不会是要炸开吧?”李容身不敢轻举妄动,在不断变高的高处瑟瑟发抖。

见上面那人脸色发白,南梦清黎哼笑一声,默念咒语,指尖一弹,射出一根冰针,打进涌泉袋。袋子如破了的气球一样泄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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