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雪与过往27(2 / 2)

“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我发现你们这样的好人,比我家乡那边可要多上不少。”

方缪转过头来笑道,与这些人相处,他能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喜悦。

身为拾遗客的善良父女,舍己为人的强大剑姬,众志成城的狩妖猎团。这些人他过去只能在奇幻故事当中才能接触到,如今却近在眼前,遇善人,人生一大幸事也。

更不用说那宏伟壮丽的遗迹都市,堪称奇观的悬空市区,千奇百怪的野兽生物。

甚至于方缪为猎团击退敌人后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价值,能够被人们肯定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听到方缪对自己的称赞,少女有些开心,她说道:

“你知道吗,长生氏生来就有着极高的感知,但这也造成了他们敏感的性格。”

“真的吗?”

方缪有些不相信地扫视了一眼寒风下悄悄抱紧双臂的苗条少女,怎么看怎么呆萌的来。

“当然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能在你身上感受到一股亲切感,这肯定说明你也是个很好的人才对。”

“不是我吹牛,从小在良好社会环境的熏陶下长大,遇上好事不做我心里都过意不去。”

“那我都说完了,你是不是也该讲讲自己的故事了?”

多年来一直闷在心里的一些话终于向人倾诉出口,方缪感到心情颇为畅快,便笑着说道。

然而方才还面露微笑的灼汐澜此时却有些低沉下来,似乎回忆起一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其实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有些事放在心底就好了。”

见此方缪也是劝阻道。

但是灼汐澜似乎放下了最后的一丝防备,缓缓开口说道:

“在方缪眼里,武人和术士最本质的区别是什么?”

“最本质的区别,是肉体的强度吗?”

“不,是对命流的掌控程度。”

“武人相对于术士,对命流的掌控度更低,因此追求利用命流强化自己肉体的修行道路。而对术士来说,命流根本就是任其操纵的玩物,只要稍微研习,就能够操纵一切。”

“当然,想要到达这般掌控程度,没有天赋与努力根本不可能成为一名术士,这也是为什么术士如此稀缺的原因。”

“而在世人眼中,这两条道路分别通向世间的两座巅峰,“侠狩”与“大巫”。”

“可实际上,能够踏上巅峰的路途远不止这两条……”

“我出生自“万仞城”灼家,是一支传承久远的长生氏家族,而我从出生以来,就被要求踏上这通往山巅的残酷路途。”

灼汐澜的声音越发平静,似乎一想到此,她的内心便放空了所有情感。

“长生氏讲究迂腐不堪的血脉论,而我们所攀登的道路名为“掌火者”,修行它最看中的正是血脉天资。”

“所以灼家子弟从小就要被选拔挑拣,最终拉出一批资质不错的孩子费心竭力地锻炼修行,用以产出人才来挽回日渐衰垂的家族。”

“虽然我们家只是家族的一条旁支血脉,可我却被测出拥有不错的天资,因此打记事起我就没有见过父母的面了。”

“好残酷。”

方缪皱起眉头望向远方说道。

“是啊,我们都是这么想的,可依旧无能为力,没日没夜的修行锻炼确实为家族奉献了许多人才,甚至是镇嶽士。”

“我唯一的挚友,就在这样高强度的修行下不幸离世。”

“她时常开导我,对我真的很好,不管修行时我受了多重的伤,她都会一边哭一边轻轻擦伤,嘴里还要说些下次帮我找回场子痛打对面一顿的话。”

“家族没有教过我们如何成为一个好人,关于镇嶽士的职责与妖祸对人类的危害,我也是在许多年后才在书本上学到。”

“可做人的原则,她早早就教会了我,并告诫我一定要坚持下去。”

“离世前,她还给我写过一封信,已经数不清多少年了仍然让我记忆尤新。”

“她说让我去替她看千年不融的雪峰,去看绽放在空中的火树银花,去看直冲天际的苍悠古树。”

“我这次离开家族独自来北境,也有为她看看这雪景的念头在里面。”

“怎么样?是不是有些幼稚?”

说到这里灼汐澜不由地苦笑着询问道。

方缪摇摇头道:

“完全没有,现在我才意识到,强大如镇嶽士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是重情重义的人。”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觉得遇到你们是我的荣幸。”

“谢谢。”

灼汐澜由衷地笑道,她与方缪一样,将心中积压已久的情绪吐出不少,此时也是舒畅许多。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把这些事全都告诉方缪,就好像他周围有一种特别的立场,能令灼汐澜莫名放下戒备。

不过这种感觉曾经的她也给过自己,也许好人都能给人带来如沐春风的体验?

“对了,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

方缪想起遇到灼汐澜不久内心便一直存在的一个疑问,眼下似乎是询问的最佳时机。

“你说吧。”

“我想知道,你来遗墟楼海的根本原因。印象里你似乎并不知道妖祸会发生,那一名镇嶽士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原来是这件事。”

“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其实我是来逃命的。”

灼汐澜苦笑道。

笑容我见犹怜,眉眼中方缪莫名看出深深的哀愁与不甘。

“为什么……”

“是修行上的问题,作为家族最有希望冲击下一个阶段的一批子弟,我身上已经被下了太多的筹码。”

“可最近几年,我能感到瓶颈越发接近,一但过不了这道坎。家族恐怕会采取强制措施,为我种下名为“火种”的诅咒,一但被种下火种,那么将再无明日可言。”

又一阵呜咽寒风吹过,雪夜似乎都在为少女控诉,由万千玻璃幕墙所折射的虹光照在灼汐澜的脸上,方缪第一次看见她的脸上露出来无奈与迷茫的表情。

“就像,我那可怜的师妹一样,最终变成一簇凋亡前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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