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未来人27(1 / 2)

星汉灿烂,圆月皎皎,于熟睡中醒来,蓦然发觉世界清晰了许多。

是眼前遮蔽的幽影,又变得稀疏淡薄起来了吗。尽管不愿回想起那些与之相关的记忆,但每逢衰减过后,随之而来的必定是些不忍卒看的过往,即便屡次以“天薄我福,吾厚吾德以迓之;天劳我形,吾逸吾心以补之;天阨我遇,吾亨吾道以通之。”来宽慰抚徕自己,也不由在他心中泛起强烈的恶寒。

抬头颙望青道,但见今宵明月西沉,约莫已近戊夜约期,张伟连忙收拾好心情,从木正句芒庙拔足向魏叔夫妇居处赶去。大幅削减了幽影的影响之后,即使在夤夜中,他也能借着柔和的月光与记忆寻路,是以未过多久,便在约期前赶到了居处。

鸡鸣未响,整条街道只有三五间民居亮着微弱的烛光,张伟排闼而入,只见婶子仰躺在土台上,魏叔却是不见人影,不由问道:“婶子,魏叔呢?”健妇指了指屋后,张伟随之走进院落。魏叔已将面点与清水悉数置放于小车中,甫见张伟,道:“今个儿便让老婆子多偷闲休息一会儿,就劳你陪我辛苦了。”

张伟噙着笑应了声好,遂与魏叔一并推着车,来到了临近城墙的草棚处。破晓将至,天色还是雾气蒙蒙如烟波浩渺,不远的城墙上却已响起了铁锤的敲击声,魏叔刚吆喝一阵,城墙上就有劳作一夜的工匠向着头儿央告,从马道上辗转而下,过来采买早饭饮水。兴许是过往深受李渔与道家思想①地浸染,辛勤时常思有人境遇劳苦多舛更甚于己身,屡次迎迓送往,频频往返上下,驮饭扛水所积累的一日疲惫,也就不复那般沉重难捱。

炎热时有浸过凉水的汗巾抚拭,饥饿时有可口的饭团慰藉,身体上的负累总归有物质得以消解。可心理上沉郁的块垒,又怎生得以澡雪?尽管他也不想迷信于玄虚,但有过往屡次印证,皆在明示着幽影消退是为先兆,哪怕经历过多场死别,数次命悬一线,自身已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可在他之外,总归还有石头不是吗?

那幽影消退的威胁,始终如悬在顶上的太阿,令他一直忧心忡忡,惴惴不安。以至忙完营生,也只是草草陪着乞儿嬉戏安抚一番,就以入梦来麻痹着自己。是以浑然不尝发觉,在如是两夜之后,举止亲热的乞儿,陡然显得疏离了许多。

他自然不会知晓,乞儿身体里名为公孙龙的真我又从蒙昧的渊涂中苏醒,固然一时还无法接管起身体,顶替着为保护心神受到严重污染而痴傻的人格。但借由瞳孔观察外部世界地变换,还是能偶尔做到的。

累日看他悲火常烧心曲,愁云频压眉尖,礧磈郁积胸臆,苦水淹留愁肠。起初公孙龙还以为是师徒间羁绊的羁绊令他感应到了什么而怅然若失,但现在看来,几日提起仍不能放下,无疑有储放在龙颌,受到天外污染的遗物的影响在悄然作祟。

虽然早于师传处知悉那些寄生物事的危害会莫名放大生灵的情绪,争奈那夜匆匆,由不得他有余裕搜集去处理其影响。至于他的疏离,自然绝非因畏怯受到污染辐照,而是托那排山倒海的记忆涌来之缘故,当他爹还差不离的年纪,却成日似只狗儿凑到那大傻子身边偎依昵戏,他公孙龙若不臊得慌的话,干脆改名叫宰子我②由人嘲弄得了。

只是除这干同窗旧友以外,这世上又有谁还会用戏谑的语调来取笑自己呢?蓦感悲戚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公孙龙不由在心间发出啧的一声。当说是这物事回归了纯粹,还是岁月不饶人而难以自持了?未想自个儿也在不经意间中招,被其影响,他立时默念一句:“克己,弘毅。”方初不是早已商定好了,一部分入世,一部分出世,从此天上人间不相见,又何患适才水月之虞?

心念重归于空明,公孙龙的意识立即下潜,去缝补支离破碎的意识海。虽说那秽物只要不去吞服,仅会影响到情绪,但五志过极同样损害五脏,好在他只需再一两日时间,就能重掌这具身体来处理外溢的影响,以及和他商谈研讨那串隐隐有着师传气息的镯子了。

阴翳退去的影响仿若风满楼而山雨未来,云晦暝而硠磕不至,低气压下将落而迟迟不落,彷如酝酿积蓄风霆雰霏,无疑最是压抑催人心神。强烈的影响之下,任谁人皆可看出张伟脸上那沉重的负累与疲惫,魏叔也担忧地问过其几遭是否夜间不得安眠,需要休沐。可浮世之大,已无一人可以令他放下顾虑,倾吐心声,将身世辛酸悉数化谈资佐酒喋喋晏晏。

兀自是戊夜之前地赶路出摊,兀自是略显燥热的沉闷早秋,攀附在树上的秋蝉聒噪地应和着敲击的锤声,闻得车轮轣辘(lì),一如天上行云辛勤不休的匠人们终于偶得云舒,由城上辗转而下,来至草棚,以慰藉疗愈正雷吼之肚腹。

每值忙碌辛劳之时,看着他人苦中共勉所分享出的明朗笑容,反倒是张伟低沉心境的抑制与救赎。但不想随着天色渐亮,一阵嗒嗒的马蹄声伴着人声喧嚷,踏碎了他难得的安适。由马上翻身下来之人的打扮模样截然与这儿格格不入,在此营生的谁不是面目黧黑,身着短褐,袖子高高撸起,汗巾或盖在头上,或放于颈间的苦命人。而他们虽不至人人穿戴绣有纹理的纨绔绮罗,身上的行头亦是精致干净的细布。

只是谁又能想到,这样一群吃喝不愁,行头不差的家伙竟不是监造城墙加筑的公差,而是盘剥吸髓苍黎的恶棍。他等从翻身下马照面之初就未尝掩饰,明当当地露出了尖利的獠牙,各个分工包围阻拦在小车之前。

“不是我说,列位应当未缴关市吧?”这话问得本就无由,他等既非关市之掾吏,又何来征收赋税之职权?再者,关市之租,府库之徵,粟什一,未在市集租赁门面,纯以小车流动经营,补足加急版筑,府库动工筹备之所欠,本是匠人小贩两相欢的局面。诚然此举,确实属于在律法缺漏中游弋,但等往后兴造验迄,不复版筑时营营冉冉景况,必然就不是而今热络摊贩云集的场面了。

若说时日尚短,是有关之疏虞,可昨日他听魏叔夫妇讲起,买卖开张有半月,也不见掾吏前来勘探查访,不就是关市默认了这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的情形吗。但就眼下之阵仗,摆明关市的说辞不过是个幌子,他们借此盲区见机发难,恃强凌弱,以众欺寡,来逼迫摊贩们上血,才是最为真实的目的。

但他们俨然低估了谁才是骨头最硬的人,久历世风雨晦,饱受霜雪摧残,尝尽人情冷暖,若不陶熔得骨鲠而坚实,早在岁寒乱世里给碾落成泥了。欲想从他们手中抢得血汗买命钱,就这群在他们汲汲营生时还穿着开裆裤撒尿的儿孙辈也配?遑论晋风好武,崇尚任侠,赵盾弑其君虽不义,祁弥明灵辄之大名却留香,且都是国人,今日若不仗义襄助,来日谁又为我出头,分我饮食之忧?

瞥见版筑上的劳工们躁动不已,眼前小贩几乎人人梗着脖子,强硬地吐出不字,这群家境不差的地痞们却有恃无恐,谈笑自若,大有摊贩们不放血就不罢休的架势。毕竟以他们的经历而言,见利忘身的见得多了,可买卖吗,总归要两方交际互市才能成,只要公子的话兜得住底,衍变不成暴乱,他们只消依仗人数优势来堵住卖方的门户,没了盈利总归要知情识趣地屈服的。

果不其然,城墙上的劳工们看着下方的骚乱,一想食货补给要被那群王八犊子给掐断,人人已是义愤填膺,无心工事,就要下去助拳。可头儿蓦地一声,“专心加筑!”俨然是在为那群地痞站台,立时惹起群情不忿。工头立时怒拍栏楯,呵斥道:“谁今个要敢下去了,就别给老子觍着脸回来了,你们要逞英雄,撂担子不想干,这城里有的是听话的青壮征募!”

做完恶人后,工头又苦口婆心地指向下方某处,“莫觉得老子冷漠,都是为你们好!你们眼力浅,不知那是哪位公子家的管事,老子可清楚得很,来的那位可是姬贞乾姬公子家的大管事宗琛!人家有公子做靠山背书,你们这等小民开罪得起吗?”旋即,又放缓了语气陈述着现实,“人家要想做某事,定是阻拦不了的,保不齐是不想白白耗费人情,才未与关市掾吏们通气提上一嘴,不然软刀子下来,他们这些钻空子的又怎生说得清?”

似乎看出手下们怏怏不乐,工头继续道:“这帮子估摸不是公子豢养的门客,就是雇来的泼皮无赖,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你们终日劳苦,身体有亏,还要为养家糊口而奔波谋生,犯得着为些虚无的义气同他们碰一碰吗,要是不幸受伤,这十天半月谁来替你管顾妻儿的伙食?再者说,人家既然摆明了要来接管这儿,断然不会对咱们不闻不问,你愁的那些吃喝,人家定会准备妥当。”只是既为谋利,价位与滋味方面他就不敢有任何保证了。

先以公室姬姓开道,后以崚嶒现实说理,到底是权势逼人,又免除了后顾之忧,于是一干劳工上涌的热血渐渐冷却下来,遥遥望了眼下方受难的摊贩们,向着重重顾虑,巍巍世情而妥协拜倒。

“下方何事,竟如此喧闹?”在不远的城墙上,目深鼻高,承袭胡人特征的督造如是问道。随其发问,立时有身材壮实的亲随凑近身旁,在其耳畔私语陈明情况。其不由满面不屑的谇诟道:“狼吃肉,狗吃屎,这等腌臜关市真是下作!”营度土功,亦属干城,箪食壶浆,不啻劳师,且明码实价,无犯秋毫,补上位之有缺,济劳者之困苦,这群关市凭何敢厚颜向良民索取什一?如这等混账事,要是放在过往管辖境内,他早就严惩不贷,以儆效尤了。

这二人自是由晋阳辗转至新绛的赵毋恤与肥勇。纵然国君对四卿心怀忌惮,恨不能殄灭扫除,可总归曩昔有功,卿位犹存。赵氏又凭借在宣人手中固守晋阳日久,而民望回升,赶超知瑶,使得那赵毋恤隐隐在民间有架海紫金梁,擎天白玉柱之称。偏偏晋公又不欲其染指兵权,重演四卿做大前鉴,便只能以土功事大,休戚相关为说辞,以打发赵毋恤来此督造监工事宜了。

“宗主谬矣,前些时不是在那姬贞乾府上宴饮时见过一面?您还是由那位管事接待的。”听着主公怒喝,清癯瘦削的张孟谈也凑上前说道,遥遥指向城下的人影。赵毋恤原以为不过是利益缠夹,遂驱使关市小人下场逐利,但听孟谈说来,里许竟龌龊得还有贵族授意?他不由面上鄙夷更甚,似这等轻薄无行,遣家奴作恶的公室子,在晋阳那儿,有一干叔伯子息的作为比照,他已是惩治得多了。想一簪缨贵族鲜廉寡耻地蝇营狗苟,不要脸面地与小民争利,他就不由为晋室深感惋惜与活该,堂堂晋室养子不教,青黄不接,也怨不得他们这些外卿如日方升了。

但张孟谈接下来的话语,则更为令赵毋恤惊愕且厌弃,他言:“宗主有所不知,这位公子乾之父乃是姬凿嬖臣,姬盖。此君虽恩宠正隆,为人却是谨小慎微,行事不敢有半分张扬骄矜,仅一妻蔡氏一妾徐氏,御下更是甚严。是以我说斯事或有晋公在其中参与,也在两可之间。”堂堂晋公,即便欲充实内帑,而不归于府库,略作示意即有大把人去争着孝敬,何至于在此蜗角逐争些蝇头小利?

不得不说,孟谈之言委实荒诞不经,但其老神在在之模样,确实引起了赵毋恤的兴趣,不由令他催促道:“说!”可张孟谈却扮起了装神弄鬼的方士模样,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玄虚姿态。直到赵毋恤微微颔首示意,在后的肥勇踹了他屁股蛋一脚后,他才踉踉跄跄地老实下来,引着一众走到加筑完成,较为僻静的地带。

掸了掸长衫后摆,又瞪了眼使坏憨货,才开嗓道:“若有唐突,烦请宗主见谅。”赵毋恤则大手一摆,道:“宗族凋零仅剩你我,孟谈尽管言之。”

“夫人主驭民强国者素来有四术,一为穷困,一为卑贱,一为积弱,一为亲善,四术之先决者,则在柄一。柄合而为一,则利出于国,小民穷则拮据,困则蹇厄,欲图国家之厚赏,必从戎投军,舍生忘死。柄合而为一,则荣赐于君,小民卑则畏爵,贱则惧官,欲求显贵之当涂,唯尊王命,惟命是从。弱始于穷困卑贱,无从则无以通达则恒弱也,再罚辅以威,故终日乾乾于惕厉,惶惶于刑戮,治即易也。”

“三者既成,赏佐以信,富贵显荣恒强赏罚尽在人主彀中,而民穷困卑贱恒弱,且进身在君,故亲则依附,近则感戴,故民弱而国强也。”③语讫,张孟谈凝望着赵毋恤黑亮的眼,抛出了自身看法,“就今时今日之情势,与穷困卑贱两术何其相似乃尔?”

“《常棣》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不久宣人将发,何愁聚合一国。况难民如流,可为兵源,又何需逼拶国人?”张孟谈却是摇头一笑,“恕臣不敢苟同,难民如流,然难民终不能自给自养,反仰承国恩供给。国民则虽贫而不赤,卑而不底,比起仅剩一身血肉筋骨而别无所长的难民,总归有余物可榨上一…”不待张孟谈说完,赵毋恤即喝止道:“够了,终究是你臆测而已。”

他真是服了这个唯我的大嘴巴,一旦认定某事必定坚信不疑,还要美其名曰策士之必备之素养定要敢于下决断。若不勤加看管约束一二,真是什么大逆不道都敢往外迸,赵毋恤立时转移话题道:“与其妄断他人,不若为我赵氏分忧,何以大旗高悬,未有来人景从?”

张孟谈依旧自若一笑,为赵毋恤分析道:“齐国田氏足以为前例,奈何宗主无泉货反晋公道而行之。不然,宗主牺牲色相,作回庆父积攒本钱可好?”郑重中忽而地逗乐排调,似欲缓解这凝滞的氛围,却惹得赵毋恤冷冷横了他一眼,“你很诙谐?”张孟谈则一拍发酸的腰背,耍宝道:“诙谐虽不敢当,但滑稽一词却是恰如其分。”

没他人哄笑喝彩,张孟谈也回到正题,“民间谓宗主乃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以我看皆不若作中流砥柱为好。晋公既对宗主常怀忌惮之心,不妨暂且退先一步,以示无心于权位,俟水至中流,火至高烧,宣人锋镝指向新绛之时,再看晋公成色是否一如浑金鲛绡,遇火流光,入水剔透。”

“若然,则命数也,若不然,则砥柱出也。宗主只消换帅而建功,一扫宣人兵锋,届时,赵氏大旗高悬,又何愁未有来人景从?”说到此处,张孟谈却也难得地沉吟长叹,“只是万事之先决,皆悬于师旷手中。”

赵毋恤亦惨淡地笑了笑,来缓和之前的失意。读过大兄的留书,自晋阳至新绛后,他几乎日日都在新绛晋宫里搜寻着有关于师旷的传闻流言,奈何悼、平两公距今已有五十余年之久,固然公室不尝刻意隐去封锁相关诸如盲臣故居任职等信息,但人世变幻沧海桑田,跨越岁月长河去找寻一已故之人曾在的痕迹与传承,委实难矣。

时至今日,他已同肥勇赵周张孟谈分别到访搜寻过绝大多数相关地带,但曲谱也好,古琴也罢,终是渺无踪影,遑论乐圣的传承。也许零星的可能就似师旷于卫灵公来朝时讲述的故事里的师延一般,乃抱琴越濮流而逝。

黄泉孤苦,若有五音十二律相伴,若有碎玉哀弦琴援引,也许就可不再茕迷。因此,他愿相信眼下若还有依稀的可能残留,必然存于那公卿长眠的九原山中。但就在他准备将搜索的动向引向九原之际,下方忽而又起了喧声,赵毋恤不由颦眉扶额,问道:“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大抵是经历过这等场面的次数实在太多,一众地痞门客相当有经验的或是拿出锦垫布幔,铺在街衢席地而坐,或是复而翻身上马,慢条斯理地在摊铺面前转悠逛荡,总之,就是不与摊贩起正面冲突,纯以软刀子磨人。

年岁越大,肩负在身上的责任也就越多,早不是看不对眼即热血上涌冲上去干架的毛头小子了。假使对方不耍机心,或许还有脾气爆的会怒喝一声给人招招手开开眼,但他们阅历得同样丰富老练,深切知晓对方那下贱策略中含藏的弯弯绕绕,一旦蠢得没边地将那拳挥出,对方必然顺势倒下抽抽,然后哭丧着脸去官府状告。

一般这等殴斗小事,官府往往不予理会,但好女怕缠郎,县官也同样如是。一旦问询了起源,必是先动手那方吃亏,不单要承担起对方亏损与药费,保不准还要挨一顿板子,而这还只是开始。待拿了官家的金科玉律,才是讹诈的正餐,往后日日缠夹,夜夜挑刺,不将一身汲得毫无油水便决不罢休。

归根结底,终是一个穷字拘囿,一个贱字絷维,才给他们惯得。不然有富字依托,权字庇佑,上去一巴掌劈头盖脸,好歹让这群小畜生知道什么叫世道险恶,什么叫浩气如虹。越是贫贱,则越是理智,毕竟除非亡命一搏,没有任何行差踏错的资本,于是这东街街尾的氛围一如那些门客泼皮所愿,双方一个等人屈就,一个等人开滚,两方都不妥协便只有凝重而缄默的僵持着。

但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率先打破场中沉寂的不是推车无奈地退走,而是个皮肤黧黑,其貌不扬的少年高叫着“李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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