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逼宫51（1 / 2）

天露曙光，雾瘴之气尽消，万物清晰明朗现于眼前。晨曦中，明德门徐徐开启，朱雀大街张开怀抱，迎接四方的客人：赶往集贤馆和国子监的外邦遣唐学子们行色匆匆，他们服饰不一、面容各异，其中尤以来自日本国和大食国的人最为惹眼，日本国的学子多穿着宽衣大袖、展裹金带的汉朝服饰，且酷爱将头发向后梳掠，绾成一个髻。而大食国的学子多穿白长衫、粗毛呢斗篷、黑色灯笼裤，头戴尖顶的黑毡帽。异国他乡求学之路格外艰辛，但在他们的眼中，却只有对大唐文化的痴迷和钟爱；西域客商们陆陆续续牵着骆驼，穿过朱雀大街渐渐向西市云集；胡人部落的贵族们身穿五颜六色的服饰鱼贯而入，列队走在两边槐树耸立的街道中间，一会儿聚集在一起，一会儿又分散四周，有说有笑、热情奔放；而那些番邦前来进贡的使者们则谨小慎微地穿梭于朱雀大街的绿荫庇护之下，他们喜欢无声无息的贴靠着边缘位置行进，一边走一边用无比艳羡的目光，亲眼目睹着唐帝国的繁荣与富庶。到达目的地，他们最后都会中规中矩地排成一字长蛇阵，毕恭毕敬地站在鸿胪寺外，等候鸿胪寺官员的安排，等待大唐皇帝的接见。

这些皇城之外的门客却哪里晓得，此时此刻，在距离他们百丈之隔的皇城之内正在酝酿着一场激烈的斗争，看似平静的海面即将巨浪滔天、波涛汹涌。

而这一切祸起的源头，就在他们求学、经商抑或是游览的这条闻名遐迩的朱雀大街。

巍峨壮观的朱雀门城楼，重轩镂槛，雕楹玉碣、青琐丹墀，高大宏伟，在楼顶远远望去，东方一片紫色的霞云穿越承天门，向着皇后的寝宫兴庆殿徐徐飘来。

云彩下方，两个太监从殿内推着一辆双辕车过了承天门往朱雀门而去。

那车上用草席铺盖着一具尸体，尸体有呼吸，有心跳，手指还时不时的动一下。

到了朱雀门前，正巧内廷总管高力士率领属下高平和一班卫兵在此地把守。

见是皇后宫里的人，高力士立刻叫住问话道，冯圣，张德，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双辕车前边负责拉车的瘦骨嶙峋的叫冯圣，平日里胆小怕事，尤其最怕的就是眼前这位面慈心狠的高力士高公公，一听是他老人家问话，吓得浑身哆嗦不止，鸡皮疙瘩险些掉一地，支支吾吾的，就是不敢答应半声。

后面推车的张德是个粗壮浑圆之人，一张猪腰子脸又宽阔又肥腻，其人在宫中最是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算得上是一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机灵人。见冯圣那副怂样，生怕他露出什么马脚来连累自己，于是狠狠地暼了他一眼，然后赶紧凑到高力士跟前回话道，禀高总管的话，这是皇后娘娘宫中采女陈香玉的尸体，是您昨个儿吩咐，今日酉时前一定要将她处理掉的。这不，我们秦掌事连夜便通知了她的姨母过来收敛安葬，这会儿想必已经在宫外的慈恩寺候着了。

高力士回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上前几步贴近双辕车，仔细端详了一下体形，觉得有些偏差之处，方欲掀开草席一探究竟，张德突然喊道，公公，不可！高力士吓了一跳，问道，有何不可？

张德说道，这尸身昨夜就长出了怪斑，而且面容大变，眼睛瞪的又大又圆，布满血丝，牙齿也呲暴出来，甚是恐怖，怕会惊到公公您。

还有就是，停顿了一下又说，你闻闻这味儿，都变馊了。

话说完，他的袖子还故意在高力士的眼前一扫而过。

高力士仔细一闻，果然是奇臭无比、异常难闻，忙使袖子捂住口鼻说道，呵，这才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如此了，当真是个不祥之人，赶紧送出去。

话说着，他又使劲挥了挥衣袖，示意，快走。

张德和冯圣赶紧往门外推动双辕车。

终于到了朱雀大街慈恩寺处，寺庙入口的台阶左侧赫然拴将着一匹枣红马。张德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连拍了双辕车车身三下，那尸身竟蓦地坐立起来，且把那盖在身上的草席扔到了一边，兀自大口大口地喘气，说道，憋死我了，差点就晕过去了！

张德笑说，还是秦姐姐想的周到，料那高总管一定会仔细盘查，让我在衣袖中提前准备了这酸臭无比的豆腐乳，果然蒙混过去了。

秦采衣这时起身下了双辕车，吩咐道，你跟冯圣快些回去吧，免得高力士起疑。

冯圣轻声细语的问道，姐姐这是要去往何处？

秦采衣回答说，先去将军府找兰将军，再去驿站选匹快马火速通禀皇后娘娘。

张德有些担心，说道，姐姐您身体娇弱，怎能骑得了快马？

秦采衣哼了一声，说道，小瞧你秦姐姐了不是，你们就放心吧，姐姐打马球的时候，你们两个还在娘胎里没出世呢！

一边说一边走到枣红马的身旁，提拉了两下缰绳，随即翻身上马，其动作轻巧麻利，丝毫不输沙场骑兵。

接着，她两腿猛一夹马腹，便疾速朝将军府驰去。

冯圣与张德望其背影，都是惊叹不已。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还是

朱雀门。

张德和冯圣推着双辕车已然回返，高力士懒懒地打起了哈欠，这一夜可把他折腾的够呛，这会儿，他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头也顺势耷拉了下来，刚想站着瞌睡一把。突然，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把他惊醒，守卫打开门一瞅，可把他们给吓了一跳，朱雀门外面跪满了官袍朝服、锦衣玉带的大臣。以张九龄、裴光庭、杜之兴和吕春阳为首，其后紧紧跟随的，约莫估计将将有七八十人，其中多为中书省、吏部和翰林院的官员。高力士从未见过这等阵仗，赶忙上前欲要搀扶起张九龄，有言道，张丞相呀，您这是作甚，这大清早的，还不到早朝时间，您领群臣跪拜于此，是为何意呀？

张九龄拒不接受，只是高昂起头来以半跪之身回复道，张九龄别无他意，只求面见君王，请陛下收回成命，立刻释放翰林学士柳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