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以为是的男人（2 / 2）

而顶峰上的俯瞰，即将给我们揭示命运的新转折。

顾琛不是没有努力过。

顾离离开后，一切的美好似乎都消失了，剩余的是苦苦求生的人们。

他再也没有一刻，比在那个小村落里，更能理解到顾离所说的“自我救赎”。

他看到一双双麻木的眼睛，和习以为常的苦难，他看到了坠落的灵魂，和破败的希望。

他知道这个世界不存在绝对的公平，但他总以为至少有一线光明可以追寻。直到终于理解，有些东西，在某些人的生命里，可能真的只是昙花一现。而黑暗，是觉醒后背负的宿命。

顾离在生命终结的时刻，没有说出什么豪迈的壮语，也没有留下任何遗憾。他只是露出一个疲惫的笑，握紧他的手，轻声说：“别难过，你总会在孤寂的黑暗之中，等来属于自己的光。”

他无言，顾离就此合上眼。从此，星陨落，而太阳和月亮，也终将陨落。那些只不过是他在黑暗中行走的风景，黑暗中的痛觉，你终将要面临黑暗中的孤独与遗弃。

他想起现在在指责他与她爱情的抽象画作，想起那些带着不堪击败了他的作品。但顾离告别的方式，促使他在许久之后终于能看穿这层抽象：她的理想主义与对爱情希望，和这个残酷的事实——照亮她的光，是他。

从这个意义而言，顾离一直守护着这个女孩。

无论是他张扬的烟火，还是他温和如星月般的沉稳，都和面前这个为感官欲望所主导的王国星辰，重叠成唯一的存在。

他这才意识到，拽进泥潭里的不只是他，一直走在黑暗里的，不只是他，成长为坚固冷硬的，不只是他。

他身边的，也不只是她。

而是宿命般，步入彼此的人生。

他转过身，看到她微笑的目光。

微暗古典的壁灯，紧紧闭合的窗帘，黑暗和稀薄的空气，静而重色调的画布。映出纠缠逆转的二人，黑暗的疏离感让人沉默而又陷入了深思。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自己。

顾琛梦幻般睁开眼，他沐浴在光芒之中。这个房间如此陌生，但梦醒时分，他依旧知道这是哪里。这是她为数不多画抽象画的地方，她每一张的脸都如此的悲喜交加。

这次他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并不像往常一样得到一杯冷清清香的茶作为慰藉，得到的却是来自深夜的沉默。

“你……都在这儿扎了根儿了，是吗？”清冽而坚毅的声音。

他没有回答，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害怕，害怕一丝犹疑，唯一的光就再次坠落。曾经坠落过一回，如今若是想再回到最初的星，他不愿再去想那些代价。他捧着唯一的钱币，再次站在十字路口。

“别让我知道，你最后的选择，是为了她，放弃了最后的机会。”黑暗中的她，独自背过身去踱步。他在黑暗里，本能地去寻她的具体位置，他也知道，她早已经离开窗边。但窗外的烟火即将点燃，他的身体已经停止前进，只是端详着那更黑暗的地方，等待命运公布代价。

她从黑暗里走来，给他己的光。

我将自己变成一块方糖，只为溶进你的咖啡。我将忧伤凝成冰碧，只为暖进你的心窝。我以热泪盈眶的善良，去抵抗这世界的不公与凉薄，我将所有安定温暖的分类，都标注上你名字的模样。

你无法理解，我超越自我后的光，是无法被占有的奢侈。

“你还要懦弱到什么时候？”她的这句话，就如她为他拾来的一套衣服，被他硬着头皮披了起来。仿佛下一刻烟火的璀璨就要消失，漫长红尘的跋涉再次仓皇而他心怀忐忑地走上她为他搭建的、之前连想都没有想过的道路，面对面站定了，他询问出声，却又如梦呓。

“你，这是在帮我吗？”

她并没有答应。她从平静的沉默到崩溃，如一杯好的红酒登时洒在地上。他置身的黑暗，欲说还休的挣扎感，他深知命运的齿轮毫不怜惜地转动，他身不由己，他平凡的生命无法承认无所不能。

“能让我听听你最后心里的想法吗？”他还是说了出口。

于是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容纳之中，清晰了起来。

“我在等你。”四个字，隐隐约约的承诺，这条颠簸的路注定走不到头。但她没有回避的机会了。在未来的某一天，实现命运的纠缠。曾经的逃避开始怀疑，那不经呼唤的名字与不曾道出的永远，不只是他心中的残念和感情残片。

他等待着她的回复，花在开，蝶在舞。灯火初上，迷梦沉酣，他为她拾起的路，还有很长一段，在第一缕烟火照亮天空的时候，那是注定破碎的宿命之朝露。

他不安地抬头，她面无表情，但他清楚，危险是如此清晰。她始终苦窗下的跳跃，从此不难想象未来的阴阳两隔。他永远都是姗姗来迟。在爱情这件事情上，连他自己都是委屈与嘲弄。

诸神的黄昏降临的时候，是凌晨的静谧，一份深邃的孤寂带着落寞侵蚀了整个世界。顾琛·霸总，在这样的深夜，再次站在她家的门口，看着昏黄的灯光和沉寂的房子。他不知道她是否还醒着，也不知她是否愿意再次看到他。他只知道，他需要面对现在的自己，面对过去的错误。

他用温暖的手掌怀抱那份悔恨和自责，承受每一寸的痛苦的印记。他曾自负至极，曾强行握住一切，结果只是以失去自我和她的代价。

“替身？”顾琛摇头，用力搓揉起眉心，眉心那处深刻的疼痛似乎成了他深夜里的伴侣。替身，即使是这么久了，替身这个词语仍然在他心里激起了无尽的涟漪。

短暂的沉默后，他憋出“你知道吗，我是在为你而疯狂，只是我太过自负，以为你会因为我而改变。真爱，我懂了，真爱是不会因为我而改变的。”顾离，哥哥，他不由得讽刺了自己一句，“你总是比我幸运，无论在什么方面，你总是让人羡慕。”

顾琛坐在窗下的长椅上，看着空荡荡的窗子，那是她的房间，这一幕对于顾离而言应该是多么的熟悉。只是他顾琛已经失去了那个资格。他自负，他傲慢，他伤害了她最深处的柔弱，钳制了她最后的尊严。他后悔，他懊悔，他在镜子前对着自己的脸丑恶的咆哮过，他用最亵渎的方式去损伤自己的脸。他怨恨，他愤怒，他恨不得把全世界砸烂，只求到最后，他可以看到她的原谅。

但他做不到，即便如此，他如今已经失去她。他自私自利，他疼狂自恋，他以自己的方式阻碍了她的一切，破坏了她的幸福。他不配她，他也不配这个世界。

他捂住了嘴，痛苦的垂下头，一种从未有过的彻底的挫败感瞬间袭来。他痛恨自己的无力，他痛恨自己的无措，他无法改变任何事情。有些事情，已经付出代价，就无法再次挽回，即使再怎么后悔，自责，沉溺，都无法挽回他失去的她。

而她，在他失去的那一刻，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就已经远离了他，远离了他这个无药可救的笑话。她成了他永远无法追逐的那一道光，只能黯然失色的看着她离去，再也无法接近。

顾琛站起来，瞥了一眼他的手，他的右手被血液染红，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伤的。或许是在自我羞辱时，或许是在他那些痛苦的呐喊之中。

他自负至极，但此刻，他却是如此失落和绝望。他就是那个在他们故事里最后的笑话，笑掉了最后的那点尊严。

他看着手掌，这是他曾经无比骄傲的手，曾经掌握过一切的手，如今却失去了他想要的一切。

他叹气，转身离开，带着他的失败和悔恨离开了这里。他知道，这次，他必须要真的离开了。

他走出门，走下台阶，计步器都算不清他走过的这些步数。他知道，他失去了她，也失去了他自己。

当他在寂静的夜晚面对自己的失败与困惑时，他已经明白。他无法回到过去，他无法去挽回他曾经的错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进步，成为一个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