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月光的阴影（2 / 2）

顾琛侧头望向她，眼神复杂，唇角勾起苦笑，“那些东西，我不该再捡回来。”

台下突然一片安静，薛瑶微微皱眉，正要追问，却见顾琛转身向拍卖台走去，她的心情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一握，让人窒息。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拍卖会将成为一个闹剧的时候，顾琛的下一句话却让会场气氛骤然一变——

“我的助理很尽责，查到资料与薛离的捐赠时间、收据章等相符合，但我捐赠它们的原因不为别的，只因我从未学会，爱屋及乌。”

伴随着一片哗然和窃语，薛瑶却只是望着台上的那个男人。那个一直以来，总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的顾琛。

再完美的皮囊都掩盖不了内心的腐朽，薛瑶心中默默想道，倘若顾离在这里，他一定会心痛宋明冉的学校竟出了这样的龌龊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薛瑶觉得似乎有一道目光透过人群，注视着她，但很快就消失了。她的目光重新回到了顾琛身上，只见他从容不迫地从口袋摸出一支笔，轻轻一按，钢笔头从帽中缓缓滑出。他转而勾起一边唇，“即使离戏不够惊艳，弟子也不够敬业，我依然愿意为那一场出神入化的表演买单。”

薛瑶微微咬了咬唇，猛然意识到他话中有话。十年前的旧衣，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签字笔……这不正是顾离曾经丢失的吗，那个几乎被自己遗忘的惊险夜晚……

那个夜晚，如顾离所说，将是他一生的耻辱。而于她，却是至死难忘的纪念。

她的双手下意识地扭曲起来，眼神恶狠狠地注视着顾琛，声音却是艰涩地说道：“顾琛，你做得太过了。”

顾琛正要反驳，拍卖场外突然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道沉邃的嗓音透过人群掩映，宣布道：“薛瑶小姐，我回来了。”

当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时，顾琛整个人感觉冰凉。

薛瑶猛地站了起来，眼神如同凝结成冰，死死地盯着走进会场的那个身影。那个人微微低头，薛瑶惊觉他的脸和十年多前的顾离重合在一起。

薛离！他回来了！

刹那间，顾琛内心的某一块崩塌了，碎片锋利如刀，却不能将其驱逐，只能靠更深地沉浸在痛苦中转移注意力。

顾离迎着满堂的寂静和屏息走过来，唇边带着温柔的笑意，时空似乎一下子倒转回到过去，顾琛望向他的视线迷离又痛楚。

“薛瑶，我回来了。”他又说了一遍。

薛瑶颤抖着，嘴唇发白，眼中盈满泪水，想笑却又怕笑出的只是一抹比哭还丑陋的表情。

顾琛浑身发麻，青筋暴起，痛苦地想要挣脱，却绝望地发现指间早已无人可以攥紧。薛离控制住想要飘散的意识，每一个动作都轻得像一阵温暖的春风，他微微歪着头，“十年了，薛瑶小姐，你等得一定是相当辛苦吧。”

薛瑶抹去眼泪，声音嘶哑，“没有，我只是时刻准备着。”

在众人错愕和探究的视线下，薛离淡然点头，走向了一张普通的木椅，“薛瑶小姐，这是开始新生活的邀请，我想你了，所以，请和我一起吧。”

顾琛站在原地，眼看着薛瑶慢慢坐到椅子上，含着笑意看他。他一直没有笑的薛离，此刻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真诚，整个会场顿时成了背景，只有薛瑶眼中的不舍和思念，和顾离眼底的坚守与同情，那是爱情，是比一切都重要的事。

他怀着犹如听到了自己心房崩塌的悲鸣的心情，像一个陌生人般无人注意地离开了会场。

他想总有一天，他会因薛瑶的美好微笑而满足，使她安心。他们可以在灿烂星河中，或草木深深的小巷里，跟她讲述过去的黑暗，讲述他在深渊中编织的、属于他和她的奇迹。我想带她走，他曾在悄悄靠近薛瑶时这样想。

可他没能靠近，甚至两个人的命运都不允许他张望一眼。当他为宋明冉争取机会而付出代价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有一种答案，不是非要说出来才存在的，行动，才是最好的解答。

薛瑶在看到他奋不顾身的处境后始终如一的眼神，应该早就已经做出了回答。

薛瑶目光坚定，没有犹疑，没有责难，证明了薛离不是她眼里的浑浊之物，而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人间英雄。

薛离直到最后，也没有奢侈地期望她像眷恋顾离一样去怀念他。

他愚钝的感情没能让他顿时通透，直到又过了一个月薛瑶的生日，当宋明冉捧着用他的向日葵绘制的卡片送给薛瑶时，他才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对于薛瑶来说，他是那个伤她最深的人。

薛离，你回来了。薛瑶说。

他泪水滚落，字字斓斑。

这一夜，翻来覆去，往事一幕幕闪过，薛离的脸一遍遍和顾离的深情与铮铮誓言重合。薛瑶不懂他心里的挣扎，不知道他犹豫过，曾想要当作漫长的苦难从未发生过。

爱和恨是一样的，引起的原因都细致入微。

薛瑶给他明净的清澈，顾离给他的更多是心悸和奋不顾身的向往。薛离如同揉碎的花瓣，尽管香艳，但也使他沾染尿臊。他坐在窗前看日出东方，薛离落入他命运的沼泽，一身污迹的奋不顾身，那分明就是深渊的黑暗。

他俯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他。

被失去挚爱及自我怀疑之痛摧残的顾琛，站在深渊凝视着黑暗。“我对你的伤害，我一直没勇气面对，我失去的不只是你，还有我自己。”他喃喃自语，就像一位罪人在向黑暗忏悔。他幻想着能挽回曾经的错误，但现实却再一次打破他的幻想。

独立而善良的我，面对顾琛的失态，勉强笑了笑。我并没有被他的悔恨所打动，因为我的心里一直装着另一个人——顾离。他是顾琛的哥哥，我的白月光。那个曾经在我最困顿的时刻给予我精神支持的英雄。但现在的我，只能默默忍受着现实的残酷。

“你是个不错的替身，但你永远代替不了顾离。”我向顾琛道出了真相。“我一直在这里，我一直爱着顾离。”我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顾琛的脸色骤变。他终于明白了过去十年发生的一切。他的优越感如同一根最终以自己为食的蛇，早已经吞噬了他的良知和同情。他原以为他能控制一切，包括我对他的感情，然而如今我对他的无动于衷，却让他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温文尔雅的顾离，那个以正义与同情之心守护我，并教会我如何坚强的人，他的每个细节都在我心中熠熠生辉。而顾琛，却只不过是顾离的替身罢了。

一个月后，我终于坚定了离开顾琛的决定。顾琛不再像过去那样无视自己的过错，倒在我面前，疯狂地想要挽留我。“我想挽留的，不仅是你，还有我内心深处的那份善良。”他的悔恨几乎让我动摇，但我始终相信，回头是自己无法承受的痛。

我默默地离开了他，走向了新的人生。但我知道，不论我走到哪里，我都会带着对顾离的思念。他是我无法取代的那份记忆，是我身后那不断催促我前进的力量。

他俯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他。顾琛意识到这个现实的残酷，他的挽留只是徒劳而已。我独自走在孤单的路上，我的目标只有一个——找回我心中那份温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