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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利的刀口,只一瞬就将完整无缺的皮肤划开。刺疼与鲜血一起出现,掉落在那堆鲜艳的莲花上。

但简泊舟顾不上疼痛,因他心底生出了一些别的希望。他抬眼去看岸边女人,期待能从她眼中看到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比如心疼,又比如关心。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不仅没有,就连以往那些情绪都没了。

以前只要他受伤,她就会担心。就算知道是因为那人需要他的身体,才会关心他。

他也还是会欣喜,高兴。

但现在变了,她看到了他小指上的血,却始终面无表情。甚至因为血液滴落在莲花上而皱眉,责怪他将莲花弄脏。

因为贺骁...她找到了更适合那人的身体。所以,不要他了。

自然也不再心疼他受不受伤。

明明是一个替身,他人灵魂的容器,从出生就被算计,算计着替人去死。

现在不用死了,他本应该高兴的。就算没有高兴,也应该为这些年的遭遇去憎恨,怨恨,恨不得杀了所有人,要这座村子里的人陪葬。

可没有,此时此刻,他两种情绪都没有。有的是无措,不安,不解,不明白为什么事情突然就变了。

从小便有人告诉他,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延续另一个人的生命。

他是应该感恩的,因为那位的需要,他才会来到世界上。一开始,简泊舟并不理解这点,甚至厌恶。

他不想做人替身,更不想在最好的年岁消失

。直到十五岁父亲带他推开后山那座不许任何人靠近的木屋大门,门后站着的是他第一眼便喜欢上的人。

她叫玉荷,是他们的祖奶奶。

也会是他未来的妻子。

不...不是他的妻子,是使用他这具身体男人的妻子。他那么认为,仅仅只是因为喜欢,便在心底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

又因为爱,想借着那层关系靠近。

用自己的命做赌注,赌那人魂魄不稳,最后是他存活。毕竟,这样的可能也不是没有。他翻过禁书,书上有记录她这类长生种的换身之法。

可现在没有这个机会了,她不要了,她看上了另一男人的身体,他连赌的机会都没了。

青年眼中是怎么压,也压不下去的恶意。他恨,怎么可能不恨。

他连出生都是被算计好的,这么多年,所有的一切都在为那人做铺垫。所以怎么可以不要他,轻易地就将他丢弃。

怎么能不恨,他恨得想要撕碎一切。

阴沉,阴翳,可能怎么办?他能质问?不能,不可以,一旦问出口,他就不再是她喜欢的好工具。

敛去眼中猩红,克制住情绪。简泊舟低下头,随意抹去手指上的血,便继续处理那堆莲花。

或许是等得不耐烦,那立在一边的女人,冷淡道:“莲花给我吧。”

也是这时,简泊舟将莲花捆好。

他没有多言语,沉默地站起身,将捆好的莲花以及荷叶抱进怀里,随后又提起那堆莲子。

青年身高腿长,一米八.九的身高,宽肩窄腰,衬衫小马甲,灰褐色西装裤。戴着副金丝边眼镜,看着斯文儒雅,清俊异常。

他长得好,五官精致立体。

待人接物,也一向让人觉得温和有礼。此刻他弯起两边袖子,露出修长健壮的手臂。

他看着斯文,但并不瘦弱。

高大挺拔的身形,给人极强的压迫感。微微露出的手臂肌肉,也能让人知道他并不好惹。

穿衣服是绅士,脱下正装是乡野糙汉。乡野里的糙汉子,有力强壮,像一头永远不会累的蛮牛,能干会干...

他就那么跟在她身后,目光如烈焰般滚烫炽热。他很想告诉她,他老了,该死了,为什么就不能再换一个丈夫?

被他目光紧紧跟随的女人,一直未回头,也只有不回头,才能让他紧盯。

一前一后,缓慢悠闲地走过田埂,进入村道,随后来到祠堂。

“我来吧,夫人。”两人刚一到祠堂门口,那跟在她身后的青年男人便立马开口。

玉荷听到这话,便停了继续的步子。其实他不开口,她也会自己停,因着多年养尊处优,被人伺候的习惯。

他绕过她,来到祠堂大门前。

拿来堵门的装置,推开大门,随后让出一条道,先让她进入,紧接着才跟在她身后。

进入祠堂,玉荷先一步去到室内。而简泊舟则是先去厨房,将新鲜莲子放下,随后又拿着那堆莲花来到一处安静卧房。

玉荷已经在室内,她坐在床沿,看着病榻上陷入昏迷的男人。

他的进入,带进一阵风声。

因着那声响,玉荷微微皱眉,见她看来,简泊舟轻声解释:“这莲花新鲜,放在祖爷爷室内再合适不过。”

只要一提到那人,女人再皱的眉头都能松动。简泊舟也是吃准了她这一点,才敢在这时突然进入。

他来到窗台边,将花瓶里的海棠取出,插上粉色莲花。做完这些,才重新摆上窗台边的瓶椅。

而这时,女人的心思也全在病榻上那人身上。她握着手绢,替那人擦拭额角,手心,动作温柔仔细,亲力亲为。

好一对,恩爱夫妻。

床上那人四十左右男人模样,清冷如松,眉眼寡淡冷沉。

此刻,正昏迷不醒。

这是她的丈夫,一个普通人。

玉荷细心替他整理身上衣着,擦拭腕骨手掌,静默片刻后才缓慢移开视线。

她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露出一丝哀伤。只因为...她丈夫的身体一代比一代差。

禁术虽然可以延续生命,但终究只是拖延之法,用多了对魂魄没有好处,甚至因为过多换身,导致他的魂体比一般正常人虚弱。

魂魄虚弱,又会造成躯体的先天不足。她还记得,自己刚与丈夫认识时,他是一名帮人看家护院的武夫。

身子健壮,孔武有力。

拿着大刀,单枪匹马就将她从强娶她的恶霸家中救出。可现在,别说此刻,就连他这具身体鼎盛时期都无法握剑,虚弱的要用药日日温养,才能保持健康。

而如今过去不到二十几年,他这具身体便病弱至此。绣着鸳鸯的手绢从他手心擦到手背,床上那人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

女人皱着眉,模样担忧到极点。

可担忧能怎么办,没到吉时,她根本不敢使用禁术。加之,他的魂体也没有当年强壮。

一旦操作不当,很有可能便是魂飞魄散...她不愿这样,她怕那一丝一毫的可能。

她握着丈夫的手,抚在自己脸上,靠近他耳边小声呼唤:“夫君,夫君。”

这是他昏迷的第三日,也是玉荷下山的第三日。她与自己的丈夫原本是不住在村内,而是在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的后山上,过着隐居的日子。

下山,是无奈之举。

前些日子,丈夫的身体越发虚弱,胸腔吐血。需要人贴身照顾,才被迫搬下山住进祠堂,就连简泊舟也是匆忙回来。

从村子里出去,又去国外留学。

历经十八载,明知回来是要付出生命,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回来...单从这一点,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幕的白灵就像骂简泊舟一句傻子。真是傻得可怜,爱得成痴。如若是自己有出去那个机会,绝对是跑得远远,再也不回头。

他竟然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带着能够救死扶伤的医术。真是嫌自己活够了,疯子一个。

白灵在心底嘲讽,面上却什么都不显露。她低着脑袋,跟在自己的养父身后站在卧室门外。

院子里不止有海棠,还有很多六七月会盛放的花朵。五颜六色姹紫嫣红,更有白色蝴蝶,绿色蜻蜓,黄色的蜜蜂。

院子里,无处不在。

一个病患,一个身娇肉贵的祖奶奶。村子里的后辈,特别是简家当家人,不可能放任不管。

毕竟,他们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他们孩子的后代。那是他们的老祖宗,一个不会死去的神女。

简富的到来,使得室内女人弯着的身体逐渐直起身。她虽不在意这些小辈,但毕竟是长辈,该有的脸面还是要维持。

她松开丈夫的手,随着几人来到隔壁客厅。一进入客厅,简富便躬身行礼:“夫人。”

模样五十岁的中年儒雅男人对模样才二十出头的女人,这一幕如果让外人见到绝对会吃惊。

但屋内四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特别是被称为夫人的女人,坐在首位,微抬的下巴轻点,便算是收下这个礼。

紧接着,那中年男人身后的女孩也道:“祖奶奶好。”说话的女孩是白灵,心里腹诽千万遍,表面功夫她做得比谁都好。

就像这时,少女眼角眉梢都是笑,笑起来娇憨又明媚,看着像是很恭敬首座上的女人。

对此,玉荷微微点头。

她未开口,倒是那站在最前面离她最近的中年男人先道:“你们俩先下去,我有话要单独与你们祖奶奶说。”

简泊舟点头,没再言语直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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