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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家中长辈说起过,他曾经是一名大户人家的护卫。一介武夫,但并不过分强壮,他身形很好,修长有力,是个眉眼端正的刚毅男人。

会注意到那张画像,是因为简泊舟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长得很像那位的本来样貌。

简泊舟从不觉得当替身可怜,他甚至在很多夜里庆幸过自己生得像他。只有像他,他才有可能。

只可惜,她从来没有因为他的样貌,对他有所偏爱。一如既往地冷漠,无情。

如果不是这次,他都快忘了自己和他长相相似。

他用毛巾擦拭干净手上水渍,唇角勾起露出一个淡笑。穿过门框,来到室外,小声对她道:“您放心,祖爷爷的病情已经控制下来。”

这是一个不算克制的笑,甚至有些夸大,并不符合他以往性情。

甚至是...兴奋。

他很高兴,为什么高兴?玉荷不明白,难道是因为长凌的病情控制下来。似乎只有这点,那是他的长辈,又是他们家族的始祖。

有尊敬,孝心再正常不过。

一想到这点,玉荷就不自觉想到一些别的。比如,那天,是不是误会他了。

他虽然已经是一个成年人,有了自己的思想和私心。但他还是念着旧情,以及他一出生就带有的职责。

如果真的恨,或者有怨。

当他第一次踏出这个村子,就不应该回来。可没有,他回来了,明知道回来有多危险,他还是回来了。

并带着能救死扶伤的医术。

他从来没有反抗过她,很乖很听话。

他的听话程度,让她一个少心肝的人都有些动容。而他也一直都很孝顺,一直一直。

人总是会有些私心,私心没有错,加之他并没有伤害她和她的丈夫不是吗?

女人的态度,随着想法改变,她敛去眼中冷意,以及那丝因在他身上看到过去简长凌的温情。

只道:“没事就好。”

虽然只有简单的四个字,但却已经超出简泊舟的预期。他以为清醒过来反应过来的她,会重新变回那个冷漠的人。

十几年的相伴相识,让他清楚地知道,经历了过长岁月的女人,早就没了普通人的情感。

她就像天上的月,散发着柔和的光,谁都可以窥见,好似谁也可以拥有。可只有离得近了,才能明白她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月光迷离温柔,也清冷疏离遥不可及。

可现在,她态度有变。

不再是那么冰冷,淡漠,她的视线也落在了他身上,为他停留...

这样的认知,像是冬日街头里快要冻死绝望的人。突然被人送来一杯热糖水,温暖舒适,又带着丝丝甜意。

那丝暖意甜意,让人心中生出希望。

似乎,他还没有走到尽头,他还有可能。他或许真的能凭借这张脸,和她在一起。他不用做得那么绝,不用给那人下药。

简泊舟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他也不认那人对自己有恩。是他们想要利用他,才将他创造。

不是因为爱他,喜欢他,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他们用的是伤害,是利益,是有所图。

所以,比起感恩,他更恨。

而孝顺,这两个字就不应该在他身上出现。他凭什么孝顺他,他以为他是谁?

那么多年,那么多代,此刻把他们两人的血型拿去化验,都不一样,所有他又是什么祖辈?

他是个怪物,一个不愿老死的怪物。

缠着她,搅着她!让她不得安宁,不得不为了他,留在这座小山村。简泊舟知道玉荷很爱那人,但那人爱不爱她,就有些让他不确定。

毕竟,长生对一个人类来说实在是太过稀缺,珍贵。他真的爱她吗?如果只是为了长生?

人性,太过复杂,难以揣测。

而在简泊舟看来,人生老病死,是为常态。他老了,该死了,就该把她交出来,交给更年轻,更能给她幸福的他。

他爱她,很爱很爱。

爱的痴迷,病态,像是个疯子。

不惜去伤害那人,以此为契机重新回到他身边。好在他做得隐蔽,她不会发现。

他也不会让他活太久,他真的,该死了...

“嗯。”青年点头,镜片后的黑眸浅含笑意。他有一张斯文俊美的脸,一看就是性情温和有礼的人。

与那张画像上的人,有五六分相似。

那位虽然是武夫,但并没有生得五大三粗,模样粗犷。相反他四肢修长,五官清俊。如果不是握着一把长刀,说是书生也不为过。

简泊舟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庆幸过自己与他长得相似,庆幸自己是他的血脉。

她能爱上他,也一定能爱上他的孩子,他的基因携带者,继承者。

近乎病态的爱意,在心中疯狂滋长,像是个抱着蜜桃罐的小熊,兴奋到无法开口。

只知道用一双深情缱绻的眼睛紧紧注视她,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情绪,同时又因为她的视线,耳尖泛红。

他又羞,又耻,像是第一次恋爱。

紧张,迷茫,又心跳加速。

看着,纯情无比。

至被当做替代品培养的青年,也应该是单纯的。因为,他不能和别的女人发生感情纠葛。

他是祖爷爷的替身,他的身体,身心都要干净,要完完整整毫无保留地献给她。

玉荷不清楚为什么会在简泊舟眼中看到这些不该有的情绪...只知道,这是不该有的。

让她觉得脱离掌控。

放平的眉,再次皱起。她移开视线,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同时也道:“去室内吧,你祖爷爷身边离不开人。”

“好。”青年嘴角的笑意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女人转身时眼尾那一抹冷意。温柔和善只是一时,冰冷和淡漠对待才是永远。

她对他,其实没有变化。

替身也并不好做,因为那个人活着,活着就无法被真正替代。毕竟正品在哪里,谁又会要赝品。

他就是那个不讨人喜欢的赝品。

为那个人服务,永远上不了台面。

丝丝缕缕清凉的雨丝打上他白衫,青年没了一开始的喜悦多了份丧气。这时更是只剩悲凉,因为他意识到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

她从来没拿正眼瞧过他。

女人曼妙的身姿,消失在雨廊拐角,简泊舟目送她离开,才敢露出一丝痛苦神色。

该怎么办,似乎根本没有办法。她爱那个人,打定主意要和他相守一辈子。

加之现在,她要换人...他以往的所有想法,此刻都成了一个完不成的笑话。

简泊舟怎么可能不难受,他不甘,不愿,更恨。恨所有人,包括那个她。

凭什么说不要了就不要了,又凭什么她和他能幸福。不让他好过,他也不会让她们好过!

他眼神中的痛苦都快变成实质,就算从不在意这个儿L子,简富还是从他眼中看到了情爱。

他喜欢哪位,这并不是一个多让人吃惊的消息。在他的少年时期,族里就有同龄人,喜欢上那位。

他们虽然是族人,她们的后代。

但经历了那么多年,那么多代,血缘关系早就稀疏到近乎没有。而且,她是长生种,与他们这些肉体凡胎,有着本质不同。

加之她长得好看,肤白貌美。又都在村子里,常常见得到。

真喜欢上,也很正常。

只不过,那人的下场并不好。

他做得太极端,疯狂,得不到就发疯的架势。诅咒老先生去死,骂他拖累了那人。

骂他是怪物,是贪婪的怪物。

为了长生,不惜去蛊惑她害人。

“人的寿命只有短短百年,你要死!你得去死!那是害人,害人!你作恶多端,你为了长生不老,将她拖下水!”

“让她为你做坏事,为你杀人!”

“你简直就是个畜生!畜生!”

“你会下地狱!简长凌你会受到惩罚!”

简富还记得,那是他们这一代最厉害的术师。如果不出意外,他也会是这一代的族长,可就因为喜欢上了那人,做了不该做的,被村子里的前任族长处死。

此刻简富在自己的儿L子身上看到了那人的身影,一样的偏执,不甘,不惜用自己的命做赌注,来对抗这不公的命运。

他该提醒的,也该警告。

但最后,简富没有说话。

或许是因为嫉妒吧,嫉妒他和那个人都是家族一代里最有能力的天之骄子,都是因为能力被选上,被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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