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负荆(1 / 2)

长宁街有个肉市,肉市里有家很大的猪档,正如眼巴前儿的场景,各个肉案子上都悬挂好半边猪,不下十余条,一条条,血彩带似的粑在那里,死咬着深红色的吊钩,十几位赤膊大汉在案后幌子后有序地等活儿。

有人已经在剁猪肱骨;有人在切细臊子;有人放低身段儿去旁边帘子底下把解渴的茶水连着整壶提起来,迎面朝他走来的有个小瘦猴正吃力地提着水桶过来,水桶里是乐安坊那口井刚打上来的井水。

那口井的水,大冬天也是温的,大家都喜欢去那喝水,甚至偶尔会有其他坊的、权贵家的家奴过来,这是后话。

过来后,抬起头,那汉子已把水壶提回来了,瘦子把水桶放下,拿起旁边的蒲扇扇起火炉里潮热的风,熏得身上多了一丝日照似的的暖气。

等了一会儿,眼角瞥到大马金刀跨坐在正中央一张躺椅上休憩、那位满脸络腮胡子的爷儿,这位便是长宁街这边的猪头儿。

什么是猪头儿?一句话,凡是要进货吃肉的,都得过他这关!行里叫拜猪头儿,这附近的食铺饭档儿都给他几分面子,只因他家养了近百头猪,整个猪市的生猪他能说的算的,有四成,周围靠他吃饭的、敬他畏他的,都会尊称一句“梁城西”。

小瘦猴儿心中向往过很多次自己有一天会躺在那里,有吃不完的肉、收不完的钱。可现在,他只是个跑腿儿。

把肩膀上搭着的抹布一掀,甩到手上,他满不在乎地擦着火炉旁边放着一打猪皮的案子。

这时他一边感受着肩膀的酸软,一边带着艳羡的目光望着那个坐在正中间的汉子,甚至别人叫他,他都恍然未觉。

隐约听到一些更大声的喊声,他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帘子外面――几张放着大片红通通、血淋淋猪肉前面。

一个赤膊大汉,身上穿着短褂,顶着个大脑袋,身上背着荆棘,就这样从嘈杂、熙熙攘攘的猪市里凸显出来。

然后越来越近,最终被几道强壮的身影挡住,可他还是认出来了。

汗渍得锃亮的脊背中间,他再度确认那是肉铺的操刀――那个他的师兄,可惜名字是什么忘记了。

“师傅!我错了。”

听见这些话,他没有动身,也不敢凑上前去,擦完桌子后,他从桌子后面抬起头。

抹布攥在手里湿漉漉的,他忽地感觉附近的空气有些紧张,一些燥热的气氛缓缓蔓延开来,异样的味道传到鼻尖,接着变成胳膊边儿的一股灼热。

他反应过来,偏头瞧向右胳膊,那儿的麻布已经烧起来了明火,他立马急了起来,慌慌张张拍了两下,却拍得只是烫手,总也拍不灭。

看见手头边儿便有水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伸了进去。

温热的水舒缓了他胳膊的灼热,明火瞬间被水面吞噬,他吐出一口气,身体放松下来,但很快脸色变得煞白。

这些水不是他能用的。

脖子僵硬地扭到一边儿,他似乎成了个等待审判的罪人。

有个赤膊大汉已经拍了拍猪皮兜子,压了上去,“孙不二,你还敢回来!”

瘦猴儿目光飘忽,余光偶然瞥见不远处有个瞎子趁着拐杖脚步僵硬地走进那条死巷子——那是很多人都不愿意去的。

火炉的火烈烈地烧着。这时候他大抵是知道了。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

正当他发呆的时候,那张藤椅上躺着的络腮胡子已经在训斥某个后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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