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探李铁睁开眼，自己的双亲死在了面前，手中握着凶器，鲜血染红了客厅。李铁再睁开眼，自己被妻子送进了精神疗养院，自己的发小苏牧寒一张被害妄想症伴随重度精神分裂的证明，让他半年未见天日。另一个发小方刚闯进 ...
月色如同轻纱一般，笼罩着这深山之中的疗养院，墙壁的上的白色涂料早已经斑驳，露出下面的红砖，暗红色的纹理袒露着，就像活物被剥开皮肤，露出下面的肌肉。
疗养院的大门上写着“黑山疗养院”五个大字，也不知道是夜晚光线的原因，还是时间久了被氧化，朱漆写的字有些发黑，还有一些翻皮，看着有些许的渗人。
其中不时传来一些响动，不知道是是病人被幻觉折磨的惨叫，还是治疗过程中的痛苦呻吟。
前几天，对门那个每次被带出去都一脸傻笑的老哥，被送进诊疗室后再也没有回来，从李铁进来就一直紧闭的病房门，直到现在都一直开着，就像一个阴森森不见底的怪物咽喉，不知道哪天会把李铁整个吞进去。
李铁不是疯子，至少在他自己看来并不是，他神志清醒，并且对任何事情都对答如流，但是他仍然被弄进来了，只要医生说他是疯子，他就是个疯子。
如今他每日都有漂亮的护士喂他吃东西，若不是手脚被紧紧缠缚，锁在病床上，连嘴巴都被封住，这里未尝不是一般男人的桃花源，但是想必也有些哥们别有雅趣，喜欢这一种风情。
不巧，李铁就很不喜欢这里，在这里一关数月，药物加上理疗，以及医生的言语，还有护士们的窃窃私语，早已让李铁的神经绷得直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开。
人要怎样，才能证明自己不是疯子？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特别是当除了自己之外的全世界都认定你是疯子的情况下。
甚至时间久了，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
医生说，李铁有重度的被害妄想症，就是无论何时何地，觉得身边的所有人毒药害他，而且李铁还有不切实际的妄想，妄想自己的身世，妄想自己人生。
如今他除了要每日应对精神病院的医生，还要坚持自己的本心——他绝对绝对没有疯！
他费劲地转头盯着地上投下来的月光，努力保持自己的一丝清明。
病房的门此时缓缓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医生和护士，正是李铁的岳母，看到这个女人李铁血气直冲脑门怒不可遏，正是这个女人，和李铁的妻子一起，为了抢走李铁的身家，将他送进这个鬼地方的。
这几个月，没有任何人来探视过李铁，李铁被她们从原来的世界，生生割了出来。
李铁的喉咙发出的嘶吼，双眼密布血丝，就像盯着猎物的猛兽。
“放开他吧.....”李铁的岳母脸上一片阴郁，“你们就这么把他关着.....这孩子得多害怕...”
“宋夫人见谅，病人的病情比较严重，还有暴力倾向，为了防止他伤害自己和其他人我们只能这么做。”李铁的岳母背后，站着个瘦高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胸牌上写着苏牧寒三个字，正是李铁的主治医生。
“他不会伤害我的。”宋夫人把手中的果篮放在李铁床边的桌子上，苏牧寒却将果篮拿走，将里面的苹果和梨子香蕉连同水果刀一并取走，只留下葡萄还有蓝莓。
“宋夫人，下次不要带这些坚硬并且需要削皮的水果来，对于暴力倾向的病人来讲，任何东西都可能是凶器，水果刀更是不能带。”苏牧寒推了推眼镜，瞥了一眼李铁。
“知道了你们出去吧，我跟小铁待会儿。把他口罩摘了，我想跟他说说话。”宋夫人朝将一串葡萄拿起来，一个个挑出来，剔除里面的籽。
李铁喜欢吃葡萄，但是讨厌里面的籽，母亲每次给他买都会细细地洗干净，挑出里面的籽，皮厚的话还会把肉剥出来放到小碗里。
但是他再也吃不到母亲剥好的葡萄了，李铁父母，都死在了他面前，凶手正是面前的宋夫人。
如今宋夫人，却做着李铁母亲的事情，让他的怒火直接顶到了天灵盖，在护士摘掉李铁的口罩厚，李铁破口大骂：“你这条母狗！生的女儿也是个婊子！你们害我！你们都要害我！”
苏牧寒给了护士一个眼神，护士拿起针管，往吊瓶里注射了些东西，李铁片刻之后就感觉使唤不动自己的身体，就像一滩烂泥一样，糊在这坚硬的病床上。
“已经打了镇定剂，宋夫人尽快谈完出来吧，安全第一。”苏牧寒粉福利一具，带着护士出去了，并且顺手将门带上。
李铁虽然身体乏力，但是意识清醒，思思盯着宋夫人坐在旁边给他剥葡萄。若是有机会，李铁一定要撕开她的喉咙！
“小铁，这是你最爱吃的葡萄，宋歌买的，籽已经挑出来了，放心吃。”宋夫人的一脸温和，努力挤出的笑意让李铁如芒在背，她把葡萄肉递到李铁嘴里，李铁张嘴，想死死咬住这个女人出口恶气，毕竟出大概是出不去了，不如想做什么做什么，求一个念头通达。
但是李铁一张嘴，却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别说咬紧牙关把宋夫人的手指头咬断了，肌肉松弛剂....这还是李铁刚刚进到这个疗养院打砸的那天，苏牧寒迫于无奈才给他用的狠活。
李铁把嘴里的葡萄用舌头顶了出来，别说吃，只要看到这个女人就生理不适。
“是酸么？”宋夫人拔下一颗葡萄细细偿着，“挺甜的啊....”
“唉.....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宋夫人的眼里泪花闪烁，“以后宋歌的日子可怎么过.....”
怎么过？拿着李家的家底出去花天酒地另寻新欢呗！能怎么过？！李铁每每想起那个美貌但是毒辣的女人，都几乎要把舌头咬断。
“我知道，你一直都觉得是我要害你，宋歌要害你....但是你爸妈的事情....我们到的时候，你已经把人杀了.....我把刀捡起来的时候你发疯一样要杀了我....”宋夫人吸了一口气，吐出一些震惊李铁的消息。
李铁爸妈...是李铁自己杀的？！不可能！绝不可能！！
李铁的嘴徒劳地张了张，也不知道是肌肉松弛剂的效果，还是他也对这种楞洗推锅的荒唐行径感到无语。
“你看这个。”宋夫人把手机端到李铁面前，上面播放着李家杀人惨案，还有对宋歌的采访，宋歌在镜头面前哭得梨花带雨，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会心生怜惜。
“数月前李家惨案告破，凶手为被害夫妻二人的独子，也是津港城的警督李铁，目前李铁正被某精神疗养中心收容治疗，在案发前已经有发病迹象......”
“幸福家庭为何一夜破碎，温柔孝子为何挥下屠刀，模范警探为何抛弃妻室，是人性的丧失还是道德的扭曲？接下来我们一起《走近犯罪》，解开知名凶案不为人知的秘辛....”
随着宋夫人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流媒体的各种相关短视频，对李家凶案颜值凿凿，凶案的前前后后被梳理得明明白白毫无破绽，每个人都在说，李铁的父母就是李铁亲手杀的。
不！不可能！爸妈绝不可能是我杀的！李铁的心中还在嘶吼，但是在精神病院里的几个月，医生护士都在讨论他的病情，警察也不时前来查看治疗情况。
难道是真的？！难道我的病是真的？李铁开始动摇，窗外的月亮，被一块厚重的铅云盖住。
“小铁...幸亏你被确诊了精深有问题，不然我跟宋歌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宋夫人接着将葡萄肉送到李铁嘴中。
难道还要谢谢她们把你想进来？！李铁气得已经开始有些想笑了。
李铁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有了些力气，是肌肉松弛剂的量少了？还是说李铁已经适应了？
“麻....”李铁用尽全身力气，吐出来一个字。或许宋夫人听见沉默许久的李铁终于开口，并且没有咒骂，觉得李铁是想通了一些，伸手解开李铁的束缚带。
李铁开始恍惚，面前的宋夫人，却是如此没有防备的人？为了接着取得他的信任，李铁咽下了她递过来的葡萄。
李铁没有轻举妄动，他要等恢复得更多一些，然后找机会，用宋夫人当人质跑出去！他是疯还是不疯，此刻已经不重要了！他要出去！他要自由！
宋夫人还在剥着葡萄，打了几个哈欠，也许是困意会传染，李铁也觉得有些犯困。
“啪！”医院的所有灯瞬时熄灭，整个医院陷入慌乱。
“备用电源怎么没用？！”“幸亏这里是精神病医院，要是哪个老头的呼吸机停了，明天赞都得上法院了！”....
外头一片嘈杂李铁的力气恢复了些，只见病房门口被猛地推开，虽然昏暗，但是李铁真真认得此人，正是自己的合伙人方刚！
“方刚？！”宋夫人喊了一声，却被方刚拿着撬棍狠砸了一下脑门，昏了过去。
“快走！”方刚拉上李铁，不由分说就拉着他往门口走去。
“拿着！疗养院的医生都被宋夫人收买了，不会轻易放你出去的，她要你认罪自首！你爸妈就是他杀的！刀架着我当人质开路！”方刚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塞到李铁手中。并且往他怀里钻。
为什么方刚会在这里？为什么他要帮自己脱身？明明只要李铁栽了，公司的所有东西都可以是他的了？自己的父母到底是不是自己杀的？李铁的脑子很混乱，几近癫狂。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谁说的是真的！”李铁在原地吼叫，眼中布满血丝，手中的利刃挥舞着。
“啪！”医院又亮了起来，看样子电源已经修复了，所有人都看见李铁拿着刀指着方刚，有些护士拿出手机在小声报警，苏牧寒闻讯赶来，保安们拿出防暴器械，蠢蠢欲动逼近李铁。
“别过来！你们都要害我！不要靠近我！”李铁拿着刀，逼退了围过来的人群。
“好，好，别激动，深呼吸，我知道你不会行凶，把刀放下，我们聊一聊....”苏牧寒举起双手，站到李铁面前。
还在玩这套！李铁完全不相信苏牧寒，他一出现更加警惕，受惊的兔子一样，审视着四周，生怕又被扎一针镇定剂，送回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病房，粽子一样被裹着。
“滚！开！我要出去！我不是疯子！”李铁手中的水果刀在空中挥舞，护士们吓得尖叫起来。
“李铁，你不是疯子，我相信你不是疯子，只是认知上有了些偏差....答应我，放下那把刀，好好治疗....你犯下的案子不是你的错，公安局不会追究一个病人，趁现在还来得及，不要做让大家都后悔的事情....”苏牧寒一遍说话，一边找机会靠近李铁。
李铁察觉苏牧寒靠近，一刀砍向苏牧寒，苏牧寒下意识用手一挡，小臂被划出可怖的伤口，献血染上了洁白的大褂。
苏牧寒吃痛半跪在地，被几个医生护士拉走，一些护士骂着李铁不识好歹，极其难听，但是李铁顾不得这些，他没有疯！他不想再回去！
“小铁！认罪就行，不要走错路！方钢才想害你！”宋夫人捂着被砸伤的头颅，倚着墙虚弱地乞求着。
“别信她！她才想害你！她才想害你！”方刚在李铁怀里，轻声说。
他们说的都对，都有道理，宋夫人的关切看上去是真的，方刚舍身来救李铁看上去也是真的，爸妈的死是真的。
都是真的，自己的病情看上去也是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
什么可以相信？谁可以相信？种种线索交织在李铁的脑中，拧成一个解不开的线团，谁要救他？谁要害他？还是都要害他？！
分不清！李铁分不清！李铁只想出去！不要了！那些东西不要了！谁想要就拿去！看着怀里的方刚，李铁狠下心拿着刀抵在他脖子上，一个不小心划破了皮肤，鲜血渗了下来，方刚只是咬咬牙，配合着李铁往门外走去。
李铁一路往外走，人群默默地避开他，让出一条道路。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群身穿战术服的特警已经到达在了疗养院的大门前，用武器指着李铁，冰冷的枪口，还有闻讯而来的媒体的摄像头，统统对着李铁。
李铁心中没有波澜，以前他要面对的镜头，比这有过之无不及。李铁躲在方刚身后，特警们不好开抢，双方一直僵持着。
宋夫人捂着头，从疗养院冲出来，挡在特警面前苦苦哀求：“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他！他只是犯病了！”
方刚啐了一口，“老婊子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轰隆！”一刀闪电划破夜空，李铁看见刀刃上映着的自己的脸，狰狞、恐怖，就像一个疯子，。
“我真的是个疯子？”李铁楞了瞬间的神。
他看到特警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正在揣摩其中的含义。“嘭！”刺耳的音波和夺目的白光，占据了李铁的所有知觉。
一颗狙击枪的子弹残骸滚落，天空下起了暴雨，地面顷刻间积了水，李铁趴在地面上，湿润的地面反着灯光，他又看见自己癫狂的脸。
疯了？疯了。
真的？假的。
“逃不掉了....爸妈的仇...什么时候才能报....”
“杀掉爸妈的，真的不是自己？”
不，不可能是自己！都是他们！他们才是凶手！他们才是害死爸妈的凶手！他们才是把你送进这个人间炼狱的凶手！
“我要杀了他们！”李铁用全身的力气，爆发出怒吼。
“挺好，徒弟终于下定决心了。”一把刀被递了过来，是方刚的声音，李铁抬头，看见一个束发麻衣的青年，笑着看他，正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方刚，不过衣衫有些奇怪。
什么情况？李铁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奇怪的庙中，四周是雪白的经幡，犹如农村葬礼上，那些白茫茫悼旗，自己手脚被写满了符文，全身被黄纸符咒缠裹。
“动手啊，你的亲家为了家族入道把你送来当丹材，还杀了你的父母，你不恨毒了他们，心胸这么宽广？老夫看你根骨合适，当丹材浪费，不如杀了这些人断个尘缘，专心与我觅长生。”方刚又把刀往李铁面前伸了伸。
李铁愣愣地接过，看着那一群被绑着哀嚎的妇孺老少。
“他才是灭李家满门的凶手！李少爷可不要相信！”
“女婿啊！我们平时待你不薄，不要妄听谗言！”
“他骗我们送你修仙，就保你修仙有成，能庇佑门楣....却想不到要拿我们血祭！”
哀嚎声不绝于耳。
“杀了他们，你就再无凡尘束缚了。”
怂恿声声声入脑。
“闭嘴！”李铁怒吼一声，众人安静了下来，都在静静地看着李铁，等着他的决定。
李铁完全想不起来在此之前的种种，只记得自己在黑山疗养院门口中枪，然后失去了意识。
他看着手中的刀，四周的雪白幡布与病房里的白色墙壁交替闪现，围着他的人群与医院里抢救李铁的医护开始交叠。
疯了？李铁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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