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鲁河畔是我家 连载

贾鲁河畔是我家

分类:其他类型 作者:邘十七 字数:9万字 标签:贾鲁河畔是我家,邘十七 更新:2024-08-25 00:47:21

贾鲁河全长260公里,远不及她的历史,战国时代,她的名字叫“鸿沟”。

风,无孔不入,不知扒开了窗户的哪条缝隙,挤进来。

曹铭花明显感觉到一股接一股暖风轻抚她的面孔,驱散周遭的寒凉,从她鼻孔钻进她的肺,一点点温暖冰凉的肺,随着呼吸扩散到四肢百骸,整个身体沐浴在干燥温暖中,不再是南方冰到骨子里的冷。

开春了,天要暖和起来了。

然,她不想睁开眼。

睁开眼干什么?满目看到的都是伤心,还不如闭着眼睛一直就这样。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算。活了九十多岁,也是够够了。

她记不得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记事的,以至于她现在算不清自己究竟九十几岁了。

她是从八十多岁开始瘫痪的,可究竟那年是八十几,她又不记得了。她能记得的是那年她又逞强,又摔了一跤,吃喝拉撒全在床上。儿子在照顾她一年之后精疲力竭,给几十年不来往的大姐打电话,要求共同赡养母亲。

大女儿听明白儿子的意思,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从网上雇了一辆救护车,把她从原籍拉到大女儿生活的城市。自此,她便跟着大女儿生活,再没有见过儿子。

她知道不是儿子不孝顺,是大女儿不允许儿子来看她。几十年前,大女儿和老家的所有亲戚断绝来往,她从跟着大女儿生活那天起,自是也杜绝了和老家亲人再见面。

大女儿家的生活条件好,她得到了很好的照顾,瘫痪在床过的日子也比在老家健康时还好,她再昧着良心也不能说大女儿虐待她。

生老病死自然现象,九十多岁的身体器官老化不堪,直观能看到皮肤又薄又脆,像晒干的纸,渗干了水分,到时间自然崩裂,送到医院医生怕担责任,推来推去,最后找到小诊所的熟人,大女儿写了保证书,人家才把她开裂的皮肤缝合好。

唉。

如今她不吃不喝,每天全靠输营养液撑着,和活死人差不了多少,真真的煎熬。活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受罪啊。

她早就不想活了,是大女儿坚决不让她死,不论花多少钱,也让她活着。她是国有企业退休的,有职工医保,可就这样自费段的费用也是一大笔钱,十几年下来上百万都不止。大女儿说“我钱多!”,宁可花一笔笔的钱,也让她活着。

她清楚,大女儿不是爱她,是为了惩罚她才让她活。让她这个“白眼狼”“瞪眼看着”大女儿是如何过滋润的好日子。

“撕拉……”风吹纸破的声响。

一阵疼痛感袭来。

九十多岁器官老化神经系统也退化,她很多年不知道疼痛是什么感觉了。此时竟然有疼痛感,有点奇怪,再不想睁眼,还是睁开眼睛看看吧。

昏暗的视野下,小孩子腰粗的大粱横压手腕粗的椽子,椽子之间几根干草向下无力的垂着,被不知道多少岁月累积的灰尘包裹住,毛绒绒的。不用细究,这是烧地火造成的烟熏,她太清楚了。

她出生在农村,生长在物资贫乏的年代,没文化没技能,至始至终都在底层扒拉,四十岁之前住的全是老破旧的砖瓦房。大梁椽子什么的,不要太熟悉了。

她大脑昏昏沉沉,压根没去想大女儿家住十五楼,楼上楼下都是别人家,哪里来的大梁椽子。

她又闭上了眼睛。

“扒啦,扒啦……”纸片拍打声一声接一声的传来,一会儿吵的她心头莫名起火。“干嘛啊,有完没完!” 最近楼上的人家不知道怎么回事,经常弄出来噪音吵人。

大女儿住的是定销房,楼上楼下都是一个单位的。后来楼上的卖房,新业主不是教育系统的人,没了面子的顾及,自然不会替别人着想,她家和楼上的摩擦日益增多。

“扒拉扒拉”的声响一声连着一声,她真真的忍不了了,伸手去按手边的传唤机,同时又再次睁开眼。

循声望去,一缕阳光透过破了一个洞的窗户纸照过来,无数的灰尘颗粒在光芒中上下翻飞,折射出七彩芒光。她痴痴的呆愣会,连忙再次闭上眼睛。

大女儿家的房子两南两北,她住北屋,阳光只在早晨才有,大女儿刚刚出门去拿快递,现在肯定是傍晚时分,不应该有阳光的,她记错时辰了吗?

深呼吸,叹口气:“唉……”

她是不是真的到了去见阎王的时候?

还是她昏迷了很久?

停了好一会,好到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先眯着眼睛,露出来一条缝,偷偷的看……阳光透过窗纸上的破洞透进来,破洞裂开的窗纸被风吹的“啪嗒啪”……洞越来越大。

阳光照到原木桌面上,清晰看到桌面上的包浆。

她第一个念头是:“桌子没有刷漆。”

她是电焊工,她焊过的产品下道工序是喷漆,有没有刷漆的物品她一眼就能识别出来。

“这是哪?!”

她的大脑此刻才意识到不对,慌忙扭扭脖子左右看。

透过窗纸照进房屋的阳光太少,四周一片昏暗,她习惯性的眯起眼睛。

她右边是贴着芦苇席的墙,她躺在床上,左边紧挨着四方桌,桌上方是贴着厚窗纸的木棱窗户,窗楞上积了一层厚厚的土。

桌上有一个黑乎乎的褐瓦罐,一个黑乎乎的小黑碗,以及一把包浆的梳子和篦子,一盏油乎乎的陶油灯。

她猛然坐起来,眯着眼睛环顾周围……房中间四方小饭桌,几把小矮凳随意堆在桌下。桌前双扇门虚掩着,桌后是纺车的尾部,纺车前部和苇席围的粮食垛并排,把房间塞的满满的。

这是一户典型的农家房,典型到她多少年魂牵梦绕,她做梦都想回到这样的房子里。

她梦里的家,她儿时的家,她最幸福的时光,全在这样的房子里,所以她想,她是不是真的死了,才如此看到她魂牵梦绕的“家”。

眼睛有点涩,鼻头有点酸,她抬手捂住脸,不让自己喜极而泣。

解脱了,终于解脱了,她终于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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