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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曜缓缓地用脱下的衬衣遮住下半身,沉默片刻,艰难地说:“可能不太行。”

幽采脸颊抵着玻璃,闻言将脑袋压得更近了,一只圆圆的眼睛挤得有些小,闻言失落地哦了一声,但还是很积极地问道:“那以后可以跟你洗吗?”

裴曜鼻子又开始有些发热,浑身烧得通红,恍恍惚惚给出了一个答案:“以后可以的。”

幽采有点高兴,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毛玻璃里的人影,两只手掌也撑着浴室的玻璃。

裴曜沉默了一会,紧紧遮着下半身,艰难地开口跟幽采说能不能不要这样盯着他。

幽采趴在玻璃上,秀气的眉毛皱起来,有些困惑地拧成了一个小八字。

对植物来说,哪怕化成了人形,穿衣服也不过是为了顺应人类社会的规则,赤裸身体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只有对着对方开花,才是一件极为隐私的事。

于是幽采很专心地趴在玻璃上,耿直地说:“不要。”

“我们都那么好了。”

“我现在就想看着你。”

裴曜当场就拧开了冷水,对着冷水胡乱淋了三分钟,直到发热发涨的大脑不再突突的跳动,才堪堪冷静下来。

十五分钟后。

裴曜脑袋湿漉漉,坐在大床上,怀里窝着一只欢快的毛绒小狗。

头发翘翘的,脸颊也有些红扑扑,眼睛水润明亮,同他面对面坐着,四肢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蹭着他心满意足道:“你好香啊——”

细白的胳膊仿佛像藤蔓,环住他发烫的颈脖,蓬松柔软的头发有几缕翘起来捧着他的下颚。

裴曜喉头发紧,双手撑在大床上,红着脸恍惚心想——好像又得去洗个冷水澡。

但过了几分钟,疯狂跳动的心脏逐渐处于一个麻痹的状态,似乎能够在疯狂跳动的间隙留出思考的余地。

他低头,小心翼翼地稍稍将下颚抵住画怀里的人,红着脸小声道:“你也是……”

片刻后,裴曜单手撑着床,另一只手笨拙地环住面前人的背脊又道:“对不起。”

幽采专心地蹭了蹭,咕哝道:“怎么了?”

裴曜稍稍向后仰,几缕浸湿的额发贴在挺拔的鼻梁,狭长的眸子望着他,半晌后带着懊恼低声:“我刚才应该换个地方跟你说那些话的。”

哪怕定一家餐厅也好。

至少是在一个安静、浪漫的地方,准备好告白的鲜花和告白的台词,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对幽采珍重地说出那些排练过成千上百遍的情话。

而不是在一个停电跳闸的雷雨夜,在一间快捷酒店的标准套房里对放在心尖上的人说出那些情话。

幽采不计较这些,但裴曜却始终觉得给的不够好。告白太过仓促与混乱,像是一场骤雨,天色一暗,便噼里啪啦砸了下来,淋湿了他心爱的小白鸟翅膀,让小白鸟羽翼湿漉漉地淌着雨滴。

可怀里的人却仰着脑袋,盯着他,眉眼弯弯地跟他说高兴,然后自言自语说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在电闪雷鸣的滂沱雨夜,山野间长久孤零零的一朵花找到了另一朵喜欢的花,哪怕是淋着雨,也会很开心地同另一朵花亲昵地贴在一块。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幽采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裴曜身上,双手环住颈脖,脸颊去贴着裴曜,感到很舒服。

身下人温温热热的,抱起来的时候像晒太阳一样暖融融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裴曜好像准备坏掉了,脸很红很烫,还问他现在他们是不是已经算是谈恋爱了。

幽采往上挪动了几下,想起黄胜对谈恋爱的解释,沉思片刻,郑重点头:“当然算。”

裴曜是好注重礼节的一朵花。

大概是要效仿遵守人类的步骤,谈恋爱后才能滚床单。

幽采虽然不懂为什么一定要谈恋爱,但他很喜欢现在跟裴曜在一起的感觉——有种喝了洗衣液吐泡泡一样的感觉。

脑袋热热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张开,冒着快乐的气息。

幽采八爪鱼一样扒拉着面前人,又了悟地觉得——谈恋爱好哇,贴着裴曜,裴曜都不会跑。

于是他很纯情地对面前人说:“我喜欢跟你谈恋爱。”

裴曜脑子已经被炸了一晚上,七零八落地拼都拼不起来了。

如今再听到这句话,这会碎得七零八落的脑子直接被轰得连渣都不剩了。

他恍惚地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是在做梦吧?

要不然他怎么会听到幽采对他说喜欢跟他谈恋爱。

他们才刚开始谈恋爱,还没谈够半个小时,幽采就说喜欢跟他谈恋爱。

要是谈够了一个小时,幽采不得要跟他回家见爸妈。

幽采还不懂似乎放空了大脑的裴曜心里在恍惚想着一个小时后就回家见家长。

他歪着脑袋,只知道穿着他白色短袖的裴曜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裴曜先前在浴室的黑色衬衣下摆湿了一大片,特地从行李箱里特地翻出了一件很宽松的白色短袖给裴曜穿。

幽采先前穿过几次,保持得很干净,来到剧组后一直没穿,被其他衣服压在最底下,从行李箱拿出来的时候还能闻见一股淡淡的草木香。

但如今穿着白色短袖的裴曜却十分不对劲,宽松圆领敞开的颈脖处浮起开大片红斑,洇开的红潮从锁骨蔓延到了耳廓,瞧上去有些骇人。

察觉到幽采的目光,脑子有些放空的裴曜迟钝地顺着他的目光一面往下看,一面抬手抚上后颈,摸到了一片格外烫的皮肤,还发着点痒。

“……”

裴曜下意识手掌盖住后颈,不太想幽采看到自己过敏起红斑的狼狈样子,好一会才微微抿了抿唇,有些狼狈哑声道:“应该是过敏了。”

幽采却歪着头,望着他好一会,忽然问道:“你之前有一段时间天天穿领子很高的衣服,也是因为这个吗?”

S市前段时间天气热,剧组在郊区,经常来送饭的裴曜时常穿着黑色的高领打底衫,再套上连帽衫,在旁人看来捂得严严实实是为了躲狗仔,但只有裴曜自己清楚前段时间自己有多容易在幽采面前过敏。

有时只是跟幽采坐在一块,就能感觉到颈脖处开始发烫,没过一会就浮起几片过敏的红斑。特别刚开始给幽采送饭的时候,经常没说两句话就感觉到颈脖处发烫。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幽采面前过敏的症状越来越轻,裴曜只以为是自己控制住了情绪——医生说过引起过敏的情况有很多种,有些人情绪激烈波动的时候也会发生过敏情况。

裴曜喉结不安地攒动了几下,偏头长臂一伸,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稍稍松开了捂住颈脖的手掌,不出所料地看到一大片骇人的红斑。

比先前在浴室时严重得多。

他本就生得眉眼桀骜,五官深邃立体,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上去凶得厉害,如今穿着白色的短袖,颈脖处蔓延着大片不规则的红斑,看上去戾气深重得很。

裴曜直起了身子,不太敢看幽采的目光,沉默地将手掌继续盖在后颈,试图盖住大部分红斑,动了几下唇,没说出话。

幽采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些红斑,并没有感到奇怪。

对于他们来说,叶片上有点小斑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有的是黑斑,有的是黄斑,有的叶片被虫子啃了几个大洞也是常有的事。但裴曜却似乎对此很在乎,一直很努力地遮掩。

幽采微微皱了眉头,松开环住裴曜颈脖的双手。

察觉到环着自己颈脖的手臂松开,裴曜怔了怔,好一会才笑了笑,努力假装轻松低声道:“是不是有点吓人?”

“明天我去医院再检查一下过敏源,让医生开点药……”

他声音越来越低,小心翼翼地带着点哑,似乎不敢说大声,生怕吓到眼前的人。

但话还没说完,幽采摇了摇头,低头掀开自己肚皮上的衣服,展示给裴曜看认真道:“这没什么。”

“我之前也被虫子啃坏过。”

他指着肚子上的那块小疤,很认真道:“我们是一样的。”

每一朵花都不会完美无缺,都会有些小毛病。

这很正常。

裴曜却愣愣地望着幽采小腹上的那块疤痕。

眼前人从不见光的皮肤在酒店昏暗的灯光下像是流动的牛乳,纤薄的肌理细腻洁白,完美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但右下方却有一块突兀的小疤。

那块疤痕颜色很深,边缘粗糙,在雪白平坦的小腹上有些骇人。

什么样的虫子才能啃出这样的伤痕?

裴曜脑子嗡嗡地响,脑海中浮现出中学时期在森林深处野外露营见过的狰狞毒虫,悄无声息地潜伏在地砖与房檐角落,有的毒虫甚至有成人半个手掌那么大。

听幽采的语气,这样的事似乎很正常。

他用着一种有些骄傲的语气认真同他说:“虽然我小时候会有些害怕那些虫子,它们在我身上到处爬来爬去时,我总是动都不敢动,但是我现在一点都不怕。”

幽采放下掀开的衣服下摆:“整个山的虫子我都不怕,那种很大一只的虫子爬到我身上,不出几分钟,就会自己逃跑。”

“所以这没什么,不管是你身上的斑还是我身上的伤痕,都是很正常的。”

幽采想了一下,从苏安最近在片场里天天念念叨背的台词里学了一句,有模有样郑重学道:“这都是我们荣誉的勋章——”

裴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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