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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

裴曜坐在床头,红着眼眶,沉默地低着头,不让幽采看到自己红着的眼眶。

他在想这他妈都是什么事情——

幽采那时候才多小,一个人在山里,巴掌大的毒虫爬在身上,动都不敢动,肚子上被毒虫咬出的伤痕直到现在留有印子。

甚至这样的事情不止一两次发生,听幽采刚才说的话,经常有毒虫往他身上爬。

到底是差到什么地步的环境,才会时常有毒虫到处乱爬。

他只知道幽采从小在山里生活得不好,但是从来不知道是这种程度的不好。

幽采趴在床上,撑着腮帮子,想了想,伸着脑袋去瞧裴曜好奇道:“你哭了吗?”

红着眼眶的裴曜:“……”

他偏头,喉咙动了动,说了两个字:“没哭。”

幽采哦了一声,翻了身,脑袋枕在他的腿上,睁着眼睛问道:“你以前有被虫子咬过吗?”

裴曜抬手,小心翼翼地将手落在幽采的头发上,垂眸轻轻地摸着他的头:“有过。”

“但都是一些没有什么毒的虫子。”

他问幽采小时候被那些虫子咬疼不疼。

幽采想了想:“会有一点疼,特别是刚开始。”

他皱着鼻子,小声道:“有些虫子真的很坏,这里咬一口那里咬一口,有时候身上都是疤。”

裴曜薄唇抿得紧紧的,只觉得心疼得要死。

幽采对他的心疼毫无知觉——山野间的花花草草在生长过程中被虫子啃咬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枕着裴曜的大腿,说完虫子,就开始兴致勃勃地说自己从前在山间的好处,但越这样说,裴曜就越心疼得厉害。

干净的水和充足的阳光在幽采那里都成了难得可贵的东西,可想而知从前幽采生活的条件有多差。

但到了后面,看着幽采兴致勃勃对山里极其喜爱的模样,裴曜又生出点心软——幽采喜欢山里,以后他们找一些安静的度假山庄,隔三差五在山里住上几天也不是不行。

晚上九点。

滂沱大雨已经停下,只剩下些许雨滴时不时滴落敲打窗户,打出轻微闷响。

酒店房间玄关前,幽采有些失落,闷闷道:“你真的要走吗?”

裴曜有些心软,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幽采表达喜爱的方式向来直白,但今晚的告白已经足够仓促,他若是再留下来同幽采睡同一张床,哪怕连他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幽采很有些闷闷不乐。

他扭头,往床上走,坐在大床上,闷头道:“我觉得你没有很喜欢我。”

玄关处的裴曜一僵,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生出了几分茫然的慌张。

好一会,他急忙才走到大床前,长腿曲起半蹲,望着床上的幽采,有些慌张地小声道:“怎么这么说?”

幽采盯着他,很有理有据道:“你今晚都不留下。”

“我们都那么好了,你为什么还要走?”

他绞尽脑汁控诉道:“外面那么黑,地又那么湿,你宁愿回去都不愿留下来,肯定是因为不喜欢。”

裴曜磕磕巴巴地说:“没有,不是不喜欢……”

他半跪在酒店红棕色的地摊上,手指小心翼翼地拢住幽采细白的手指,心头发软地低声道:“是太喜欢了,所以才要选择回去。”

他跟幽采耐心地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要回去,从头到尾尽量解释得清楚明白。

幽采露出沉思的神情,选择了自己想听的话,想了想,认真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可以跟我睡觉?”

刚松了一口气的裴曜:“……”

他茫然地半跪在床前,大脑一片空白——幽采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为什么组合起来他就感觉听不懂?

裴曜神情恍惚了大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幽采立马有些难过,控诉道:“你看,你都没有想过跟我睡觉。”

“你一天到晚都没想过跟我睡觉,你刚才都是乱讲的。”

面红耳赤的裴曜下意识道:“没乱讲——”

幽采将床上的雪白被单蹬得乱糟糟的,奋力地骨碌挪到床头,掏出铝箔包装的小方片,严肃道:“那我们就睡觉。”

裴曜:“……”

两分钟后。

幽采看着面红耳赤的裴曜弯腰把酒店床头柜遥控盒里计生用品一把拿出来,全部放进自己的口袋,一包都没留下。

幽采立马大声道:“没有也能做——”

大脑直接死机的裴曜:“……”

见裴曜态度实在是坚决,幽采又磨蹭道:“你真的要走吗?”

“你说今晚留下来太快了,可是我们都谈恋爱谈了那么久了。”

裴曜沉默一会,缓缓地迟疑道:“很久吗?”

幽采一看有戏,立马扭头看了一眼时间,点了点头煞有其事认真道:“久,我们都谈了快三个小时了。”

三个小时,都够玫瑰花开三个花苞了。

怎么不久。

裴曜神情恍惚——啊,这么看来好像确实很久了。

幽采直起身,也半跪在床上,期待道:“那现在你还要走吗?”

“不走的话我们就开始好不好?”

脑子已经不清醒的裴曜恍惚了一下,眼神有些发直,好一会才吃力地点了点头,说还是要走。

幽采原本还有些闷闷不乐,但再看到裴曜的脸色,愣了一下迟疑道:“哦,那、那你赶紧走吧……”

裴曜这会浑身上下红得跟油焖大虾一样。

感觉再不走好像要爆炸了。

幽采愣愣地想着,原来裴曜还真没哄骗他——这进度似乎对裴曜来说真的有点太快了。

虽然他们已经谈了三小时二十四分的恋爱了。

九点半。

酒店停车场。

一辆黑色的奥迪里,带着鸭舌帽的浅灰发色青年趴在方向盘,神情还有几分恍惚,仿佛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但上半身柔软宽松的白色短袖足以证明这不是一场梦,而是真真实实发生的事情。

他真的跟幽采谈恋爱了。

而且还谈了快四个小时,幽采还说好喜欢他。

裴曜用力搓了一把自己的耳朵,察觉到痛觉后发昏的大脑才有了几分清醒,但脸色依旧红得厉害。

十点半。

穿着白色短袖和黑色西裤的裴曜绕着客厅晃了整整三圈。

一会接水,一会放杯子,到处乱晃。

沙发上的邓欣女士终于察觉到了点不对劲。

她打量着裴曜,忽然道:“我记得你今天出门穿的不是这身吧?”

一旁的裴父点了点头,推着眼睛平静道:“他今天出门穿的是黑色衬衣。”

“这件白色短袖比他平时的衣服要小一些,也不是他常穿的几个牌子,应该不是他的。”

裴曜坐在沙发上,终于能够郑重地宣布自己跟幽采谈了差不多五个小时的恋爱这件事。

邓欣女士欢欣鼓舞,就连一旁的裴父都露出了点欣慰的神色——毕竟他们实在是没想到追人只会送饭的二愣子还真能把人追到手。

裴曜捧着玻璃杯,低声道:“妈妈,他今天跟我说了好多事情,他小时候过得一点都不好。”

“他小时候经常被毒虫咬,而且不止一次,身上留下了好深的疤。”

他将幽采说的那些话一一说给裴母裴父听,说到最后,嗓音已经低落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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