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下）：抗争34（1 / 1）

李菁今天心情也很糟糕。

上午放学前，班主任通知要做新校服，让大家回家量尺寸。回到家，李菁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淑敏拿尺子量了量，在纸上写了写尺寸让李菁拿去给老师。下午上课前，大家都去给老师交自己的尺寸。女班主任拿着李菁交上去的纸看了看，皱着眉一脸嫌弃地说：“你这是写的啥？”引得旁边的同学都转头看。李菁看班主任脸色不对，怯生生地说：“这是我妈量的尺寸。”班主任把手里的纸一把扔回给她，还扬起别的同学交过来的尺寸，手里的纸呼啦啦响。“你看看人家是怎么量的？！人家都是多少多少厘米，你拿过来一个多少尺多少寸！全班就你一个，回家重新量！”李菁的脑子懵了。班里的同学们都在好奇地看着她，想探究到底是什么事让班主任把平时总考第一名的班长训成这样。李菁攥着自己手里的纸，不敢面对同学们各种各样的目光，满脸通红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她觉得羞愧极了，猜想着那些平时表现不好被她管束，总爱找她捣乱的男同学一定在偷偷嘲笑她。下午的课，李菁不知道老师都在讲些什么。回到家，妈妈正在做晚饭。她也并没有把被班主任训的这件事告诉妈妈，只拿着被老师退回的纸告诉她，老师说这样量不对，不能是多少尺，得重新量。淑敏拿着那张纸看了看，没好气地说：“做衣服就是这样量！我们做衣服的时候，全都是论尺的。你就是去买布，人家也是问你要多少尺！”李菁心想，自己也不需要去买布，现在需要的仅仅是按照老师的要求量一量尺寸罢了，可是这些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

“你就把这个纸交给老师，她看不懂，做衣服的肯定能看懂！”淑敏又把纸丢给李菁。

李菁着急了：“可是班主任说，这个不行，得用厘米量。”

“做衣服哪有用厘米的？！都是论尺论寸的。你就把这个拿给你们老师，她要是说不行，你就说是我说的，做衣服的肯定知道这是啥尺寸！”

李菁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她不想再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因为这样一件小事挨班主任的训，她更想不明白，只需要按照厘米量一下这样的小事，为什么妈妈就是不愿做。

李菁低头把纸收起来，转身从厨房回屋做作业。她知道，再多说，只会挨妈妈更多的训，如果在她面前掉眼泪，说不定还会挨一顿打。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或许她再挨老师一顿更严厉地批评，再退回来一次，妈妈就会承认老师永远都不会接受尺寸的量法这个事实？又或许明天一早，她突然心情好了，又转变了主意愿意给她重新量一次？毕竟这种情况之前也时常发生。总之这些让她无奈的事，还有这种无助的感觉总是频繁而不经意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但她还是没有学会适应。

两个心情都无比低落的人就这样结伴在大街上转悠，眼看着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虽然进入四月以后的天气已经变暖，可越晚空气还是越凉，两个人还是没有要回家的意思。李菁看了看二姑，忽然觉得她很可怜，又觉得她很厉害，始终坚持着她的坚持，不像自己，连坚持让妈妈重新量一次尺寸的勇气都没有。

两个人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出乎卫红预料的是，母亲已经睡了。看来，她今晚可以睡个踏实觉了。接下来的几天，母亲虽然对她还是很冷淡，但是她躺下睡觉的时候，她也并没有过来干扰她。卫红这才意识到，跟母亲的这场战争终于已经接近了尾声。

她猜想，这其中一定有人帮了大忙，她还想弄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母亲对她放了手。这天吃过午饭，卫红见嫂子从厨房回了屋，就不吭不响地也跟着去了。她开门见山地问她：“嫂，是不是你给咱妈做工作了？”

“嗯，我给咱妈说了。我就说，看样子这回卫红是铁了心了要跟沈启生结婚，你反对也好，同意也好，总之是拦不住。就算你跟她断绝了母女关系，她也照样会跟他结婚。我知道你是觉得别人看卫红嫁个二婚不好看，可是就算你以后不认她了，外人看你俩还是母女啊，可是你却落了个仇人哪。她自己做的决定，肯定是想好了的，以后她过得好，当然皆大欢喜。就算退一万步来讲，她过得不好，当初你也表了态了，她也埋怨不到你。假如你现在非把这张弓拉断，对谁都没有好处。就算她现在听了你的话跟沈启生断了，日后要是再找一个，万一过得不好，那你这罪可就落大了。这事谁又能保证呢？”

卫红默默地听着。淑敏见卫红没有插话，又继续说下去：“咱妈最后就是说，你结婚她一分钱都不会出。我看就这都不错，她那么大年龄了，老思想也不好改，一时让她接受也不容易。你看我们家红敏结婚的时候不也闹得厉害，这不是刚添了个女孩，过得好好的，谁还反对啊？等你过得好了，这事儿就过去了。”

“嗯。我就知道，要是没有人给咱妈做工作，她非把我折磨死才会放手。”

“不至于。咱妈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啊，就是有点强势，要面子。”

三个月以后的夏末，卫红终于和沈启生办了婚礼。于曼芝说到做到，不仅一分钱也没有出，连婚礼也没有参加。知道内情的人，都担心沈启生的前妻会来闹场，好在除了典礼前卫华把卫红的礼服拉链拉坏了这一件事之外，其他总算顺顺利利。办完了婚礼的新郎新娘没有回家，拿着行李直接去了广州。

一个月以后，坐在街口拣小米的于曼芝看见有一辆车头上画着四个圈的小轿车从她面前一趟一趟来来回回地过。马路上几乎没有汽车，只有这一辆，所以当这辆车又一次从她面前慢慢驶过的时候，她停下手里的活，抬头仔细看这辆车，摇下玻璃的车窗里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也正在看她。于曼芝觉得他非常面熟，可是一时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当他又一次开着车从她面前经过的时候，她想起来了，这个男人不是别人，而是王大勇。

于曼芝马上收起小米筐，掂起马扎，快步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