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崩溃（1 / 2）

在应辛夷看来，母亲的离开是必然的。

已经破裂的感情并不会因为又一个孩子的到来而恢复如初，如果他们暂时重归热恋，那大概率只是孕期激素的结果。

他冷眼旁观，默默倒数，等待着告别的日子。

幸福的假象一度将他蒙蔽，但更深的绝望让他清醒。果然，当母亲恢复了原有的冷静和理性，她毫不犹豫抛弃了他们。

父母离婚那天没有争吵，他们只是利落地在协议书上签字，体面的要命。

母亲俯下身拥抱了妹妹和弟弟，良久，她起身拖着行李箱离开，登上了回青仙市的飞机。

他和司和就站在门口注视着这一切，司和很焦虑，凑上前试图安慰妹妹，却发现没有必要——

她很镇定，一滴眼泪没掉。

她的弟弟同样如此。

晚饭在一片寂静中度过，没人有心情说话。父亲气压很低，妹妹和弟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司和则是被司峙玉叫走了，他师父觉得今天他待在应先生家不太合适。

应辛夷同样没哭，但他知道理由和弟弟妹妹不同：他们两人似乎从始至终都对这个家没有任何归属感，没有得到过，也就谈不上失去。

他同样没有得到过。

但他却失去了。

没哭只是因为他早就预料到了结果，在先前每一个等待宣判的深夜提早流干了眼泪。

儿时长久的哭泣给他的喉咙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应辛夷一度说不出话。但还好，他成功学会如何控制喉腔的气流，让他在发声的同时不至于无比疼痛。

这种特殊的发声方式造就了他奇特的腔调：轻柔、和缓、没有重音。

晨雾一样的嗓音同他礼貌的长相完美契合，只要他不主动吐露那些刺人的想法和喷薄的恶意，没人能看出真实的他并不是一个温和开朗的小绅士。

他依旧执拗而刻薄。

总的来说，母亲的离开并没有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多大变化。

只有一点：应辛夷重新开始了哭泣。

在父母离婚的那天晚上。

应辛夷仰面躺倒在床上，抬手将手腕搭在额头。

苍白的天花板刺痛了他。他双眼无神，漫无目的环视着自己房间的布置。

这么多年过去，只是多了一张书桌，书桌自带一个小型书架，装裱好的奖状被整齐摆在书架第二层。

第三层有个小柜子，他将自己的珍藏小心翼翼收在里面。

眼泪依旧止不住往下掉，但他已经学会了不发出声音。

他悄无声息走到客厅，握紧玻璃杯，在黑暗中尝试了几次终于摸到了饮水机的旋钮。直到滚烫的水滑过他的手腕，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转反了方向。

玻璃杯落地炸开了，手腕上留下一大片红痕。

应辛夷倒吸一口气，尖锐的痛此时才传递到他的大脑。

他捂着手腕，一时不知所措：怎，怎么办？

应该先打扫这满地狼藉还是不顾一切落荒而逃？

他呆立在客厅，崩溃的情绪即将将他完全压垮，他希望自己从未存在或者干脆直接死掉。

“哥……？”

“……应辛夷？是你吗？”

被呼唤惊醒，应辛夷回头望去，下意识站直将双手藏在身后。他蠕动嘴唇，却不知道怎么回应。

黑暗中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对方在他身前站定了。

只扫了一眼，应涟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应辛夷坐在床边，应涟正给他涂烫伤膏。

“……谢谢，麻烦你了。”

应辛夷刚刚哭泣太久，骤一开口声音还有些嘶哑。

他小心翼翼去观察妹妹的表情，发现她始终微蹙着眉头，似乎心情很差。

应涟没有搭理他，轻轻按住他的手腕：“这里痛吗？”

他摇头，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应涟一把拉住。原来他的手掌被溅起的玻璃碎片划出了不少伤口，烫伤的灼烧感掩盖了这些细微的刺痛，他这时才发现原来伤的不只有手腕。

仔细处理完又包扎好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应涟扶着门框顺手按灭了灯就要出去。应辛夷望着她的侧脸被黑暗吞噬成为一道模糊的剪影，下意识出声叫住她。

这举动没有任何原因，就和他的泪水一样来得毫无理由。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