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即是离别(2 / 2)

多萝西只是看着卡菈莉娅,她也没有意识到,正因太过关心卡菈莉娅,她忽视了许多更加重要的……更加明显,更加充满恶意的事情。

“感谢神明赐予我们牛奶与面包,感谢神明庇佑我们安宁的夜晚。我衷心地祈祷,愿您在明日的清晨托起旭日,一如过去千千万万的黎明。愿神明赐予我们的明日以今日同等的权力。”

克里斯汀家的夜晚总是如此安详。在摇曳的灯火中,母亲在浅灰色的旧毛衣上穿针引线,勾勒出一只棕色小绵羊的轮廓。虽然是姐姐们的旧衣服,多萝西还是欣喜地穿上,在屋子不多的空间里转了个圈。

距离她出发去教会学校的日期一天天靠近,最近每一天她都会做梦。和同龄人一起的生活就是什么样的,自己能跟得上课程成为出色的修女吗。以前从未想过的问题接二连三浮现于脑海,好奇心逐渐转变为期待,但同时多萝西又放心不下卡菈莉娅。

然而也仅仅是担心,她也只能用自己浅显稚嫩的理解告诉卡菈莉娅为什么她的画不能给别人看,为什么需要破坏掉。

母亲以平稳的语调讲述圣典故事,今天的章节是神明与圣堂灾祸的战争,圣堂灾祸是远在人类诞生之前就存在于星球上的生命,可以说是星球原本的主人。圣堂灾祸一共有三位,这些巨大的存在不满人类以及人类的文明,因此对人类的先祖犯下暴行——那是早在文明诞生伊始,人类还没有建立国家,也还没有出现系统的文字的时候的事。人类的文明早期是一片丑陋的混沌,丑陋到神明一度想要放弃人类,但圣女的奉献感染了神明,所以他决定允许人类将文明延续下去,因此战争打响了。

在母亲开始介绍三位圣堂灾祸的名讳时,多萝西已经打起哈欠。

而躺在一旁的卡菈莉娅已经带着规律的呼吸入眠了,一旁的小桌上盛着温水的杯子已经见底。

“晚安,多萝西。”

“晚安,母亲大人。”多萝西打了个哈欠,可是母亲并没有离开。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多萝西的脸,仿佛这是她最珍贵的宝物。

“您怎么了,母亲大人。”

“没什么事。”母亲又停顿了一下,温暖的空气在嘴边流淌,“多萝西,我爱你。”

因为母亲很少会说这么直白的话,多萝西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轻声说:“我也爱您。”

一如过去数千个夜晚,坚持着纯洁的信仰与忠诚祈祷的克里斯汀家,今日也在神明的祝福中熄灭了灯火。

多萝西又梦见了,黑色的修女服,精致的暗纹,裙摆在膝盖上跳舞,金色鸢尾花的胸针反射着冷冽刺眼的灯光。

这是约旦修女院的服饰。

轻轻的晃动让多萝西的意识从睡梦中苏醒。借着澄澈的月光,多萝西看清了卡菈莉娅的脸。

“……怎么了。”

“想上厕所了。”克里斯汀家一直以来的烦恼之一,和城市不同,家里并没有所谓的厕所,克里斯汀家只有在靠近农田的地方有搭建简陋的旱厕,毕竟可以用作肥料。不过农田与小屋并不算近,虽然一直会有骑士在附近巡逻,但走上来回半个多小时的夜路,一个人会害怕也是在所难免。

“晚上很冷,加件衣服。”自己以前也需要姐姐们陪同才敢起夜,现在轮到自己来尽姐姐的义务了。夜晚起了薄薄的雾,从被窝中出来时打了个哆嗦。多萝西套上今晚刚收到的毛衣,牵着卡菈莉娅的手悄悄走出家门。

熟悉的道路,濒死的蝉有气无力地喧闹,远处的田野在月光下翻起波浪。路过牛栏和羊圈时,警觉的动物会抬起头看她们一眼,见到是熟悉的无害的人,又漠不关心地休息去了。

一直牵着的手逐渐暖和起来。

就像不愿打破夜晚的宁静一样,多萝西保持着沉默,风吹散了她的睡意,但没有带走她的疑问。为什么是约旦修女院的制服,难道自己其实想要成为一名约旦修女院的修女吗。用暗杀抹去异己,用沉默表达忠诚。

不,那样的生活一点也不适合自己。

解决完内急的卡菈莉娅在水渠里洗净双手。多萝西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踏出一步。

然而毫无征兆地,视野的最深处闪过一道红光。

“这是你做出的选择。”之前在树林中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但不再是哀求,而是冰冷地陈述,由此来表达她已经放弃了。

眼睛深处的疼痛让多萝西闭上眼,卡菈莉娅猛地拉住了她。

来不及惊讶卡菈莉娅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一瞬,温度从身上流逝,贪婪的风暴卷走了一切热量,卡菈莉娅连忙带着多萝西后退几步,这才从风暴的撕扯中脱身。风暴也并没有追击她们,热量的洪流旋转着汇集,然后绽放出火焰。

唯有用灾难才能形容的,狂暴的火焰。

刺耳的钟声,教会敲响了急促的钟声,听到钟声的其他教会也紧跟着敲响钟声,钟声一路传到附近的城市,今夜再无安宁可言。

“卡菈莉娅,你没事吗?”

“没事,我在这里哦。”

待眼睛的疼痛消去一些,多萝西艰难地睁眼。在少女的眼瞳中映照着地狱。灰烬,火焰,正在燃烧的树木,畜牲惊叫着想要甩开身上的火,却只能被活活烧尽,尸骨转瞬覆上冰霜,这些火焰不会浪费一丝燃烧,烧死生物之后便裹挟着热量回到这场灾难的中心。

“……那边是家里的方向。”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为什么?”

卡菈莉娅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火焰会封住她们回家的路。

“我们要走了,姐姐。”

“去哪里?”

“火焰在往这边来,我们要离它远点。”

“其他人还在那里……”多萝西意识到了。这是一场灾难,而克里斯汀家正处灾难的中心。不,其实睁开眼的瞬间就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了,只是她拒绝去理解而已。

母亲教导过数次,人类的诞生并不被星球祝福,连我们脚下的土地都厌恶我们,为了将人类赶尽杀绝,星球孕育了十三天灾。

天灾是星球投下的种子,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带着星球的祝福诞生,凭借本能引发灾难。

远处传来熟悉的马蹄声,巡逻骑士发现了二人。

“你们是克里斯汀家的孩子?”年轻的骑士立刻吹响了请求支援的哨声。

多萝西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马的,支援而来的骑士们带着她们一路向着城内疾行。家的方向不时传来巨大的震动,但是火焰却始终没有再向前一步。

那是战斗的声音……不是男孩子之间的嘻闹,而是真正的以命相博。是谁在战斗呢,人类真的可以在火海之中和如此庞大的意志战斗吗。

马匹全速逃离,卡菈莉娅回过头,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童年生活燃烧殆尽。

夜晚很长,多萝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们被安排住在城内的教会里,教会的救济房说不上舒服,只保证了作为房间的基本功能,简陋而朴素。最为重要的是,多萝西睁开眼所看到的不是自己熟悉的天花板。

卡菈莉娅和她睡在一起,现在还紧紧抱着她。

“……感谢神明赐予我们面包与牛奶。”习惯性地,多萝西说道。即使此刻她的面前什么都没有。

太阳慢慢爬高,阳光落入简易的房间里。门外传来轻微的骚乱声,多萝西听见盔甲间沉闷的撞击,两名骑士让出了门前的空间。

开门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多萝西注视着走进门的少年,他自顾自搬来角落里的椅子,坐在多萝西面前的阳光里。

“克里斯汀家的事,我很遗憾。那里的一切都被烧成灰了。”

他并不比多萝西大几岁的样子,只是个刚进发育期没几年的小男孩,但他身上是黑色的披风,没有任何的印记,即使在阳光下也没有反射一点光,穿着它的人始终被遮蔽在阴影中。而那件披风上沾满了血迹,男孩从进门开始就没有动过右手,藏在披风下的那只手明显受了重伤。

一切事项都表明,他昨天就在与天灾战斗的现场,而且幸存之后马不停蹄就来到了这。

“你们是克里斯汀家仅有的幸存者,在公爵赶来之前,我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你。”少年的目光越过多萝西,她的身后卡菈莉娅依旧睡得死死的。

似乎是注意到多萝西的戒心,少年意识到自己还没有表明身份,会被警戒也是理所当然。

他苦笑了一声:“我的名字是锡莱,隶属异端审判庭。这次是为调查天灾的起因而来。骑士说是在田埂附近找到你们的,你们为什么半夜会在外面?”

“……起夜。”

多萝西无法从锡莱脸上读出信任或者不信,他没有给出任何表情。

“你们在离开家里前,有什么和平常不同的地方吗?”锡莱顺着多萝西的目光,最后停留在自己的腰间。

“抱歉,我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工作。”锡莱掀开披风,将腰间的佩剑放在地上。

“母亲大人,让卡菈莉娅喝了一杯水。”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起夜吗。”

多萝西点了点头:“因为起夜很麻烦,晚上大家都会尽量不喝水。”

锡莱迟疑了一下,他抬起左手,手腕上的石英机械表滴滴答答,“时间要到了。我无法告诉你这场灾难的真相,但是你可以选择,危险的疑问,和安全的悲伤。你要选哪个。”

“无论我选哪个,我的命运都已经改变了,对吗。”

“命运么,对我来说这是最讽刺的词。不过,是的,你们的命运已经变了,我的眼睛可以清晰看到。”

“我不喜欢命运。”

“很好,我也不喜欢。”锡莱第一次露出表情,“天灾的本质是封锁在山铜中的核心,你知道什么是山铜吗?”

“原本存在于星球内核的产物,神明将其带至地表,用以对抗圣堂灾祸。”

“这是圣典中的原话,很好。山铜的特性是绝对的,任何其他材质无法对它造成损害,但这不是它最大的能力。炼金术是围绕着山铜展开的古老学科,炼金术的究极命题就是利用山铜增幅概念。”

操纵概念,就可以控制现象。概念不是有形之物,并非人类可以捉取,但是神明可以做到。神明的血可以将概念融入其中,而获得神血的人就可以试着与概念建立连接。但是人的灵魂过于脆弱,对概念的控制极其有限。

“山铜可以增幅概念,也可以寄存概念。而天灾就是星球的意志与概念的结合,寄存入山铜核心里。但只有核心是无法形成天灾的,它还需要有一个形体,一个可以容纳灵魂的形体。也就是,它所见到的第一个人类尸体。它会占据那个尸体,形成一个真正的天灾。”

多萝西隐约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就像她隐约察觉到命运的嗤笑。

“昨晚诞生的是第十天灾,名为炎狱,代表了燃烧的概念。而它使用的是雅安克里斯汀,也就是你母亲的尸体。在与天灾战斗后,我们无法回收尸体,也无法去判断死因。”

“总结一下吧,天灾的产生需要两个因素。寄存了星球意志的山铜恰好接触到可以产生天灾的十三种概念之一。以及,在概念消散之前,山铜的附近出现一具人类尸体。天灾诞生的条件很苛刻,而且几乎不可能在人类集群生活的地方出现。”

锡莱做出了定论:“这是一出阴谋,尽管没有证据,但我的眼睛看到了。”

“……是谁的阴谋?”

“我不能说。”锡莱摇摇头,“异端审判庭是体制外的机构,享有枢机会之下最大的权力,正因如此身为执行官的每句话都必须谨慎。没有证据我无法裁定任何阴谋,而证据已经在昨晚被烧成灰了。”

有人刻意引发了天灾,让克里斯汀家死于非难,而母亲知晓却无法反抗。

能够证明这场阴谋的只有幸存的多萝西与卡菈莉娅,证据只存在于她们的记忆中。

证据是……存在的。

山铜是重要的战略资源,从开采流通到使用,全部都在教廷的严密监视之下,克里斯汀家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在克里斯汀家的交际圈里有能力得到山铜的人只有雷克顿公爵。

那盒香料!

在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时候,多萝西咬紧牙关。

“时间到了。看来你有头绪了,意识到这点未必是好事。雅安克里斯汀并没有让全家人都去避难,唯独让你们、不,准确的说,是唯独让卡菈莉娅克里斯汀躲开天灾,她的目的并不明确。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她无法违抗阴谋者,她的行为都在阴谋者的计划中,因此卡菈莉娅的存活可以认定为是计划的一部分,而你并不在这个范围内。”

多萝西意识到了。

或许卡菈莉娅的异常早已被人发现,早已被人盯上了。他,或者他们、对卡菈莉娅别有所图,但自己只是可有可无的人物。对于本该死在天灾中的多萝西,如果看不顺眼,随时都可以将她顺便收拾掉。

如今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在怀疑某人,而这件事如果被对方意识到的话,多萝西必死无疑。

这就是锡莱所说的危险。

“最后,这个交给你。”锡莱从披风下拿出一个印章。

“这是什么?”

“寄信的时候要用到的东西。这个印章只能使用一次,使用之后就会损坏。如果你找到决定性的证据了,到约旦来,将盖上印章的信交给斯卡布罗集市涅夫洛香料馆的店主。”锡莱站起身径直走向门外,他确实没有时间了,“你有三秒钟,藏好印章。”

锡莱握住门把,门把上传来阻力,门的对面也有人握住了把手。锡莱默数了三声,松开了手。

你要变得更强,逃得更快,这样一来命运就追不上你。

对面的人拉开了门,多萝西认得他,是昨晚带她来到教会的骑士。那位骑士侧身让开位置,多萝西曾见过一次的身影站在门前。

“昨夜事发突然,辛苦你了,伤势不要紧吗?”雷克顿摆出笑脸。

“恰好在附近执行公务,若非方尖塔骑士们及时赶到,我也坚持不了多久。出现天灾,教廷应该急着召见您了,我还以为您已经在去约旦的路上了。”

“比起和大人物们就已经发生的事去做于事无补的报告,我更关心受害者的情况。”

“是么。”锡莱没有流出一丝波动,公爵后退两步,给他让出道路。

“她们刚经历变故,状态很不安定,还是让她们多休息的好。我的工作也到此结束了,审判厅的老人们没什么耐心等我慢慢晃悠回去,就先失礼了。”

骑士们轻轻合上门,现在房间里只剩下雷克顿与克里斯汀们。

“卡菈莉娅小姐还在休息吗?”雷克顿在刚才锡莱的位置坐下,在阳光下他的面色更加苍白,让人怀疑皮肤之下究竟是否有血液在流动。

多萝西点点头。卡菈莉娅平稳地呼吸着。

“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我的名字是鲁米亚斯雷克顿,目前是威明治郡的领主,同时你们父亲的友人。”

“您好……我经常听父亲母亲大人提起您。”

“真是荣幸。对我而言克里斯汀家是无法替代的朋友。我想想,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还不是领主,你的父亲也还只是城里默默无名的木匠。我们恰好一起在同个酒吧里喝醉了酒,又因为一点小事打了起来,事后就这样莫名其妙成为了朋友。”

多萝西默默听他说着陈年往事。

“克里斯汀是个不错的家伙,和家里那些兄长们不同,他不会暗藏心计而且说到做到,所以我和他很合得来。后来随着前代雷克顿公爵病情加重,我要和兄长们争夺继承权。这个时候克里斯汀说,只要我为他争夺来城外荒地的开垦权,只需三年,他就能将广袤的荒野全部变成良田,威明治郡一直以来都在为粮食困扰,如果有这份功绩,我就能得到继承权。”

“我没有第二条可以获得继承权的路,所以我答应了克里斯汀,没有人觉得那片烂地能被开垦,所以意外得很顺利,而克里斯汀真的做到了。”

“自那之后,那片土地一直都是属于你们克里斯汀家的,我早已将地契转移,仅留下一份长期交易合同,每年会以市场价收购克里斯汀家的作物。”

“二十多年,真快啊。你父亲在结婚之后就很少碰酒了,上一次我和他小酌,还是在卡菈莉娅满月的时候。”

“克里斯汀家发生这样的变故,我真的很遗憾。”

鲁米亚斯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抱歉啊,现在说这个也于事无补。我这回来,是要和你们商量今后的问题。”

“今后?”

“正如之前所说的,克里斯汀家是我永远的朋友,所以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可以为你们提供帮助。如果你们愿意,你们可以暂住在雷克顿宅邸直到你们想要离开,在这期间,所有人都会将你们当作雷克顿家的千金一样对待。”

“另外关于克里斯汀家的土地,根据我和你父亲的契约,在他死后,土地将由孩子们平分,如果有孩子尚未成年,由我代为管理直至成年。克里斯汀家将会一直是克里斯汀家。”

“那么,多萝西小姐,作为克里斯汀家的主人,你意下如何。”

“我……并不是克里斯汀家的主人。我不能代替卡菈莉娅做出决定。”多萝西轻轻握住卡菈莉娅的手,而小小的手心以温暖和恰到好处的力量回应了她。

“姐姐,你不是要去教会学校学习,然后成为一名修女吗。”卡菈莉娅睁开眼。

“……嗯,这也是母亲大人的期望。”

“无论姐姐去哪里,我都会和你一起。”卡菈莉娅坐起身,拥抱这多萝西,“所以,感谢您的好意,雷克顿公爵大人,但我和姐姐要去教会学校。”

“我尊重你们的选择。我会安排你们进入威明治最好的教会学校。”

原本以为雷克顿公爵至少会试探锡莱和自己说了什么,对这场灾难有什么看法,但是并没有。

他真的就像是在为一位老朋友处理后事,多萝西能感受到他的悲伤,而没有时间悲伤,他努力在处理悲伤之后的事。

后面的话题趋于平淡,雷克顿只是简单地聊天,问问克里斯汀家的日常,偶尔说说过去的事。像是父亲和母亲的相遇,克里夫出生时候的事,有一次克里斯汀家被狼群袭击的事。

直到他的管家敲门,提醒他教廷在催促他前往约旦,他才停下话匣子。

他离开的时候,背影里的孤独几乎填满整个房间。

已经累坏了的多萝西任由自己蜷缩在床上,或许是雷克顿已经和教会打过招呼了,没有人再来打扰她们。

不明白的事情堆积如山,思考过于疲惫,多萝西放空大脑。

然而一但放松下来,她就意识到,克里斯汀家已经在大火中消失了。就像胸口被落下的星星砸中,控制不住的冲动喷涌而出。

她终于哭了出来,在卡菈莉娅的拥抱里放声大哭,直至精疲力尽迷迷糊糊地睡着。

卡菈莉娅离开家时如此匆忙,空着双手,什么都没有背负,以至于她对家的一切思绪都被留在火中。但是或许这样就好,她已经默默做出了选择,而对未来的选择而言,这样就好。

“异端审判庭,么。”为睡着的多萝西盖好被子,卡菈莉娅起身,将多萝西脱下的毛衣叠好放在床头。

没有人知道卡菈莉娅现在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她眯起眼,阳光过于耀眼了。

“命运什么的,怎么样都好。”

自离家后,卡菈莉娅再无回到那片属于她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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