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眼无声（1 / 1）

侯换小

那一泓清泉从绝壁下的石缝缓缓淌出，极清澈、极柔细。

四围是高达数十丈的悬崖，日影悄悄从上面移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忘了阴晴，忘了寒暑。

泉水在绝壁下汇成一个半尺见方的小潭。潭水清冽，似琼浆玉液，晶莹而闪光。潭底细沙粒粒可数。整个小水潭如一块熔化了的水晶，不带一点儿尘滓，温润可爱。小潭好象害怕将那泉水溢了似的，只是极小心翼翼的、满满的掬着。泉水也极温柔的软软的躺在小潭的怀里微微漾着。

这小潭是绝壁的眼睛么？是这空谷的小小心脏么？

潭边是稀疏的青草，极绿、极嫩。苔藓也并不感觉卑琐，悠然的爬满了谷底；小白花似明星，点点闪烁于这些嫩嫩的、绿绿的小草和苔藓之中。它们在欢笑。

泉水终于从那小潭溢出来，无声的从草间淌过，渗在绿草的尖上，也闪着油油的光，似在微笑。

没有别的声音，只有清风的回响偶尔带来一两声极细、极脆的鸟叫还在这空谷里悠悠飘荡。

偶有轻轻的、薄薄的雾在这空荡的谷里带子般飘动，那是泉水的精魂么？

绝壁上落了一只老鹰在小憩，它呆呆的守望着蓝天白云，它在想什么？

一只极轻捷的小鸟，大概是累了，盘旋着落在泉边的一块儿小石子上，迅速的呷了一口泉水，许是爽极了，它扬起头来，甩了甩漂亮的羽毛，清了清嗓子，一串清脆的歌声便从这幽深的山谷响起，那泉水也似乎荡起了极细极小的一圈波纹，随后又恢复了平静。难道是这歌声在这清泉的心底荡起了一层涟漪？

处身于这空荡幽眇的山谷，赏着这空明灵澈的清泉，我的心也变的澄澈了么？那层层的涟漪也是小鸟的歌声唤起的么？

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从村口一直延伸到这里。小路上有蹒跚的老人，拄一支拐杖，只用小桶挑水，走走歇歇，他们会喘着粗气，大声咳嗽；有时靠在阳根底下歇脚，掏出大烟袋，吧嗒吧嗒抽旱烟，小孩儿爱往他们身边凑，因为他们有讲不完的故事。

他们讲他们小时候的故事，讲比胡子还长的故事。

健壮的青年挑一大桶水，扁担一颠一颠，健步如飞，桶里的水一滴都不会洒，小孩们非常羡慕。

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也有小女孩，挑两半桶水，两手抓着铁钩，咣当咣当，身子来回摆着，水洒了一路，他们欢笑着，你追我赶，“矻嗵”，被石头绊倒了，水洒了一地，水桶扁了，回家少不了一通挨打。

在这幽静的山谷，泉水什么时候始流?花儿什么时候始艳?鸟儿什么时候始鸣?

没有史志，没有记载，脚底的石子儿磨得光滑，胡子里的故事也有些模糊，人们的记忆已经褪色，欢声笑语却在延续……

这是童年时期关于泉水的最美的记忆，梦里想起，依然如泉水般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