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处是吾乡 连载

白云深处是吾乡

分类:都市言情 作者:寒江明月客 字数:3万字 标签:白云深处是吾乡,寒江明月客 更新:2024-07-03 19:03:47

远行是为了思念!走得越远,思念越长!走得越久,思念越深!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云……

侯换小

故乡被群山环抱。

故乡在晋蒙交界处,明长城像巨龙一样,从柏杨岭最高峰好汉山沿山脊向西跃入沟底川峁,然后挺身昂首,向西跨过山神庙梁,直奔黄河老牛湾去了……

村庄静静的躺在山坡上,躺在沟岔里,“绿树村边合。”绿树成荫的地方就是有村庄的地方。

村庄都是用石头砌成的,石头砌成的窑洞,石头砌成的院墙,石头砌成的甬路……连井栏、磨道都是石头的。

石头砌成的墙壁,层层叠叠,高高低低,掩映在绿树丛中,熠熠的闪着灰白的光。

村里的男人女人们,都有石头一样的性格,坚硬而朴实。

我降生在这样的村庄,在这里感受风云雨雪,在这里感受冷暖寒暑;在这里成长,在这里梦想,在这里看云卷云舒……

精美的石头会唱歌。

故乡的石头,都被赋予了生命,都有了灵性。捣蒜的石臼、磨面的磨盘、喂猪狗的石槽、拴驴骡的石桩……每一件都在讲述一个故事,每一件都唱着生活的歌……

在物质生产极端匮乏的年代,石头几乎满足了人们所有的需求,那些用石头做成的各种各样的器皿,捣米的碓臼、睡觉的枕头、石桌石凳,包括守护大门的石狮子,总是让我感觉到无比的新奇,我总是想探求那些石头背后的故事。

父亲是石匠,和石头打了一辈子的交道。

他会碹窑洞,是碹窑洞的师傅。因为父亲勤劳,干活儿仔细,又不计酬劳,因而找父亲干活儿的人也很多,父亲经常背一个白色帆布挎兜出发了,帆布兜里装着锤子、錾子、尺子之类的东西,那是他养家的活计。

但他的业余生活依然是“打石头”。从河沟里捞起来的大青石,在父亲手里变得非常的驯服。先把棱角剔掉,再把石头打成长方体或者正方体,然后用錾子打出花纹来。

父亲非常投入,一手紧握錾子,一手拿着锤子敲,动作一张一弛,很有节奏,叮当成韵,火星四溅。

父亲的杰作就是窑洞最前面的“青石錾面儿”,那鲜泽的青色,齐整的花纹,形成整饬、轩昂的面貌,是咱村里人最大的面子。

小时候,经常跟爷爷一起去寻找一种叫“火石”的石头,爷爷有一个火镰,外包是用羊皮做的,个头不大,有点像钱包,是在一块儿方形的皮子上,缝了两个兜子。一个装铁条儿;另一个装火石,和一些特别易燃的絮状的草,我叫不上它的名字,好像叫“面燃草”,记忆里似乎是待艾叶晒干后,用石头捣成絮状。在取火的时候,把絮草敷在火石上,然后用锯条在火石上使劲儿划,只一两下,絮草便冒起白烟,爷爷把那絮草放在烟锅子里,使劲一吸,烟锅子里的烟叶便点着了。

火镰的外边会缀一条细绳,等点火的动作完成后,爷爷便把那些家什塞到皮袋子里,用细绳一绕,捆紧了,揣在皮袄里了。

那个火石其实是很难找的,一般的石头用锯条划,也会划出火花来,但火花太小,不足以引燃絮草,而火石则不然,只需一划便可划出巨大的火星子。

我一直觉着这是一种很神奇的石头,问爷爷,爷爷也说不上来,好像故弄玄虚似的,只领着我在沟里乱翻一气。

但是终于,爷爷找到了一块石头,像喜鹊蛋那么大,爷爷很兴奋,说:“这就是”,然后爷爷把它在大石头上使劲儿一磕,石头碎了好几块,爷爷拿起一小块碎片,呵呵地笑着说:“你记住,这就是火石!”爷爷话很少,印象中爷爷几乎不说话,他也似乎考证不出石头的特征,但我注意到了,这是一种青白色的石头,它是青石,但看上去比较透亮,爷爷说,这种石头比较软,做火镰很好用。

不知为什么,我对这种神奇的石头总是难以释怀,一到山里,便常常注意有没有火石,尽管我从来不用火镰。

父亲也常常领着我认识各种各样的石头。父亲经常会说:“这块石头适合打一个水槽”,“这块儿适合做一个小磨。”“这块儿适合做碌碡。”“这块儿可以做个大石碾。”……

村子里有一个大石碾,那是全村的活动中心,人们常常在这里推碾谷子,劳作之余,便蹲坐在碾盘上抽烟、嗑瓜子儿、唠嗑,小孩儿便骑在碾子上玩耍。

大石碾有数吨重,它的年代已经非常久远了,据说有一年发大水,大石碾被水推到下游好几百米远的河沟里去了,人们弄不动它,但是后来沟里又发山水,它便自行往后退,一直退回到村子里,到了现在的地方,人们便就地修了碾盘,把它放了上去,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此后,大石碾便成了村子里的“集会中心”,人们在这里推碾小米、黍子、高粱之类,碾子很重,需要毛驴来拉,毛驴蒙着一只眼睛,围着石碾在碾道里转圈儿,主人用笤帚清扫碾盘上的谷物,太阳照下来,谷米熠熠的泛着金黄光芒,人们已经陶醉于小米饭的馨香中了。

我经常为这大石碾的巧夺天工而深深的吸引。那么庞大的碾滚,中规中矩,是完全规则的圆柱形,否则用起来会非常吃力,而且会损毁谷物。制作这么庞大的碾滚,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那些工匠是怎么做到的。碾盘的制作也要求特别严,铺垫一定要平整,还要保持一定的坡度,坡度环中心必须一致,碾盘上也要錾出细密的花纹,这样才能更快的碾出新米,碾盘由若干块组成,块与块之间严丝合缝,确保谷物不下漏。碾架的制作也非常精良,虽经风吹日晒,依然能保证石碾的正常运转。

老汉们围着石碾蹲坐在墙根儿底下,端一支大烟袋,一边吧嗒吧嗒抽旱烟,一边海阔天空的谈论国家大事;女人们则找一块石头,坐在上面低头纳鞋底儿。倘是在平时,三五个女人便围坐在碾盘上唠嗑儿、做针线活儿,家长里短,生老病死,无所不谈,大石碾又成了村子里的“闲话中心”。而孩子们却把大石碾当马骑,大石碾是他们的“游乐场”、“娱乐中心”。

我一直很好奇,它是如何给自己选了一个平旷的所在,如何拐了一个大大的S弯儿,回到村子里,又能够为人们推碾磨磨了。

家里有一块儿长方形石板,长度大约一尺余,黝黑锃亮。母亲常常把它拿出来,用水洗干净了,把和好的莜面放在手掌上,然后贴在石板上一推,一卷儿窝窝便在石板上站了起来。母亲干活时动作娴熟,轻快利索,只一会功夫,一笼屉的窝窝整整齐齐的码好了,母亲微笑着,把它搁在锅上,炉膛里炭火熊熊,白色的热气冒了上来,用不了多久,窝窝的香气便会溢满窑洞、飘散到村子的每个角落,在外干活儿的父亲不用呼唤,闻着窝窝的香气便知道饭已经熟了,他拍拍身上的灰尘回来吃饭了。

莜面窝窝是我们的童年关于美食的最美好的记忆,现在,下馆子吃莜面,那是在寻找儿时最奢侈的回忆,那是在试图找回逝去的过往,可是,搜遍大街小巷,也闻不到那四溢的莜面窝窝的香气了!

小时候,最让我好奇的是,爷爷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口哨竟然也是石头做的。爷爷年老体衰,放羊的时候喊不出声儿来,便做了一个“石哨”,哨子呈圆柱形,并不大,我也不知爷爷从哪里找到的石材,又是如何把中间挖空的,但听声音,吹起来十分响亮。

爷爷好像一个音乐家,他总是一边放羊,一边教我如何吹口哨。爷爷吹的口哨或高亢雄浑,或纤细婉约,听起来十分美妙。我曾经努力学习吹口哨,但只是学会了用嘴型发声,那种悠扬美妙的乐音,我是无论如何吹不出来,后来心里渐渐慢了,爷爷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便不再教了。

长大后,我才明白,美妙的声音是来自内心的,和什么乐器没有关系,如果心中有妙音,一切都是音乐……

后来父亲告诉我,祖父的笛子吹得特别好,据说,祖父小时候梳一根大长辫儿,经常一边放牛一边吹笛子,但我从没见过爷爷吹笛子,也没见过他的笛子,岁月消磨了祖父的容颜,大概也消磨了祖父的笛子,后来,连祖父也不知道他的笛子哪里去了……

在故乡,关于石头的故事还有太多太多——

那斑驳的石砌的墙壁,

那溜光的青石铺成的甬路,

那石头打磨的器皿,

那石头一样性格坚硬的人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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