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石流(1 / 1)

侯换小

是谁扯了这一堆堆乌云在天上乱飞,是谁吹了这飙风在横冲直撞,是谁的雷电在天宇炸裂?惊慌中一切突然变的死寂,顷刻间豆大的雨点夹着豆大的冰雹泼洒而至,砸在硬硬的地上、墙上,发出嘭嘭巨响。天地间由黑暗而变成白茫茫的一片了,好大的雨啊!

瀑布从屋檐倾泻而下,那气势不亚于庐山飞瀑,人们已惊恐万状,顾不上欣赏这突如其来的天然美景,只是战战兢兢的向上天祈祷。看,那是什么?透过雨幕,对面土崖上一条条黑色瀑布,宽则数丈,平铺直下;窄如墨龙,张牙舞爪,喷涌而出,发出轰轰的巨响。天哪!天地已成沸腾海洋,已成翻滚的泥潭,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上下左右,分不清山川草木,分不清远近高低,一切全乱,搅着、扯着、撕着、咬着,一片混沌,一片迷茫。

雨来得也快,去得也疾。不多久,暴雨已退,天上只飘者星星点点的雨滴,这时,惊魂未定的人们才稍稍安了神。猛然间,听得轰轰巨响,山洪爆发了!人们下意识从屋里跑了出来,不约而同的跑到河谷的高地,向上游眺望。视线尽头绰约约但见红褐色的液体已经塞满了河谷,若一幅巨大的布幔荡悠悠向我们这边移来,巨大的声响已经震撼了我们的心魄。不远处,河沟里的一棵大树轰然倒下,我们知道,洪水离我们不远了。“快看哪!”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循声望去,果然,水头若怒吼的狮子,张着血盆大口,以雷霆万钧之势扑了下来,他裹挟着巨石,激起一层层泥浪,那泥浪疯狂的翻卷着、激荡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它似乎要吞噬一切、摧毁一切……它全然不顾前面的一切:河道本是弯弯曲曲的,一座土崖挡在了它的前面,水头更加大怒,仿佛要同归于尽似的,轰的一声扑了上去,蹿起数丈高的水墙,然后重重的跌落下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拱形的黑色瀑布,被摔碎了的泥花又翻卷着向下游推去。水头又跃上河床边的一块玉米地里,喷射起一幅巨大而厚重的水幕,霎时,高大而又健壮的玉米便全部被遮在了下面……不一会儿,水头已从视线中消失,土崖也轰然崩塌了。天地似乎陷入了暂时的平静,只有那满河的泥浆恶龙般翻腾着、咆哮着滚滚流去。再没有比这更惊心动魄的了,再没有比这更巨大的力量了!人们战战兢兢的站在泥里,他们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所震慑,甚至来不及关心那被洪水冲毁了的田地——那辛辛苦苦种下的希望。

我望着那沸腾的、翻滚的河水,怔怔发呆,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牙齿咯咯的响着,身上渗着的不知是水珠还是汗珠,我也搞不懂是冷的缘故还是惊骇的缘故,也许都有罢。猛然间想到了孔子,他当年是否也有如是感觉呢?然而他的“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感慨又使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是的,社会的滚滚洪流是由生命的小河汇聚而成,而我的生命之于时代潮流又当如何呢?只静静的站在一旁旁观而已吗?我感到了被疏远、被冷落了的痛苦与困惑。人毕竟是要做一点事的,因为他那跳动不息的心脏,因为他那无法冷却的热情。

我曾努力追求生命的自我形态,试图让他无拘无束的按着自然的状态发展,让心灵得以平静的跳动,让思想得以自由的驰骋。然而,我痛苦的发现,自己是越来越把封闭起来,孤立起来。这个时代已无法宁静,他只得喧嚣着前进,有如眼前着滚滚洪流,势不可挡,人们也只得在这洪流中充实自我、完善自我,脱离时代的人必将被时代所遗弃。

这样想着,我似乎感受到了付身洪流的激动与喜悦,哪怕粉身碎骨,毕竟我没有被遗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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