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圆月(1 / 1)

四海今年七十八,前几年得了脑梗,治疗的及时,恢复的还可以,走路说话算正常,就是脑子有点痴,反映有些慢,记忆力减退很多。上午吃过的饭,下午问“上午吃了啥饭?”四海想了想“大米饭,面条?”然后笑着说“吃罢了,管他吃了啥了”。

“丈夫志四海,誓死忽如归”。年青的四海高中毕业后参了军,由普通士兵升到连长,七零年由济南军区复员回到豫北农村的家。

七五年四海和媳妇秀珍有了第一个女儿取名“招娣”,二年后有了第二个女儿取名“想娣,”,第三个女儿取名“念娣”

八十年代计划生育政策很紧。一日四海心里不痛快,喝了点酒,秀珍说“要不我去做节扎手术吧,把三个女儿养大,咱也能享几天福”。四海听了借着酒劲把家里唯一的电器——收音机摔在地上“我还干啥了干,当个绝户头我给桌椅板凳干了!”。接着将板凳摔出门外将铁锅也砸烂了。秀珍哭了,埋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埋怨自己的命不好。

四海性格太执拗,学校当小学老师时,看不惯村长让小学文化的媳妇当教师,并反映给县教育局,结果得罪了村长,他被排挤出了学校。

当了农民的四海开始养免子补贴家用。六岁的招娣和四岁的想娣挎着竹篮拿着镰刀去割“兔丝丝”,它是一种兔子爱吃的草,心型的绿叶,有细嫩的卷须,割开茎叶后会流出白色粘稠的汁液。姐妹两个很喜欢兔子,长长的耳朵,红红的眼睛,三瓣嘴,光滑柔软的皮毛,一蹦一跳真可爱。

后来四海听说养土圆挣钱,四海用铁皮做了几个大铁盆,里面盛半盆沙土养土圆,土圆又叫土鳖虫,是中医的一种药材。这种虫子有点像屎壳郎,黑色的长着像鳖盖一样的身体,喜欢吃树叶。晚上听见铁盆里“沙沙沙”的声音,那是土圆在吃饭吃叶子。

特种养殖的价格说变就变,后面土圆没人收,四海没办法把它们放回野地放归大自然。兔子染上皮癣,大热天一片片掉毛,身上像穿件烂皮袄,小兔子染上后成窝死掉,四海将它们低价赔钱清光。望着墙上乡政府颁发的“养殖致富能手”的奖状,四海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第四个孩子要出生了,秀珍躲到原阳亲戚家里。四海想起市里本家舅舅想要一个孩子,四海想送一个女儿给他,减轻家里的负担。大女儿招娣七岁,二女儿想娣五岁,念娣两岁刚会蹒跚学步。舅舅担心招娣太大记事,念娣太小不好养,就想要老二想娣。想娣知道后哭了一夜,枕头都哭湿了。第二天要走的时候,想娣哭喊着“妈妈,妈妈,妈妈救我”,双手把着门框死活不松手。看着生离死别的场景,听着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喊,招娣一咬牙站出来“我去,我会给你们扫地,做饭,看小弟弟”。舅舅只好带走了大姐招娣。

一年后,八月十五的夜晚招娣回家了。招娣身体削瘦,穿着单薄的补着补丁的衣服,两眼红肿无神。“舅姥让我回家看看”招娣低声说。十五的月亮好圆好大,月光下三姐妹唱呀跳呀玩的可高兴。弟弟金童躺在秀珍温暖的怀里甜甜的睡着了。溶溶月光下招娣看着眼前的一切眼里含着泪水。

夜里睡觉时,秀珍将招娣搂在怀里,她也心疼她懂事的大女儿。招娣紧紧地抱着妈妈睡着了,秀珍看到熟睡女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瞬间明白了女儿一年来的悲惨生活,禁不住无声抽泣起来。

原来,舅姥只想要一个不要钱的保姆。七岁了不让招娣上学,所有的家务都让招娣做,做完后她去搓牌让招娣看小弟弟。平常一不顺心对招娣非打即骂,招娣就这样坚持了一年。八月十五她太想家了,想想娣长高了沒有,想念娣该上幼儿园了吧,想金童会走路了吧。她偷拿了舅姥一块坐上公交车,又走了几十里路,回到贫穷但却充满温情日思夜想的家……。

三十年后的中秋节,一家人团聚在老家老院里。大女儿招娣给大老板当保姆,做饭打扫卫生看孩子,工作勤勤恳恳,仼劳任怨,老板看在眼里,给她交了养老保险,厂里安排了轻闲的工作,招娣夫妻俩市里买了房,儿子都快结婚了。二女儿想娣找了个老实肯干的男人,夫妻俩做着生意为生活为孩子们打拼着,日子也过的有滋有味。三女儿念娣也在市里安了家,女儿考上了市重点中学。金童当上了工程师,市里买了车买了房娶了媳妇儿,还生了个大胖儿子。

金黄的圆月像一面明镜撒下一地光辉,照着人间的悲欢离合。欢声笑语中吃着圆圆的月饼,一家人在老屋合影留念。四海坐在中间抱着孙子,四个子女及家属环绕着站着,外孙外孙女蹲在膝前。

只是少了一个人,圆圆的月亮好像并没有那么圆。老伴秀珍挂在墙上的相框里,含笑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场面。“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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