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乞力马扎罗扫墓(1 / 1)

穿越你掌心四分五裂的峡谷,我在多多马机场的一张铁椅子上,醒来,粉嫩的朝阳,含着坦桑尼亚陌生又熟悉的晨风,吹开我的二十六岁,我的二十六岁,曾是一节你手电筒里的干电池,现在干瘪如糠。

咖啡师的微信如约而至,你听一听声音,就行了,此刻我收回你的眼睛,你无权查看,咖啡师是这部小说的另一个作者,你已经陪伴我走过血雨腥风,你的忠贞配得上被赋予见到咖啡师的门票。

从多多马坐火车到乞力马扎罗的山脚,也就两包红梅香烟的功夫,我掏出手机再次确认杨老师的数字,109,我输入密码,打开109储物柜。

挑夫英语很不错,一路上和向导聊着风花雪月,我跟在他们身后,我讨厌这种感觉,我想起在无数车厢和饭馆听到的陌生人的人生,我像一朵云,话走到哪里,我漂到哪里,话搅乱季节,我打着雷,我下着雨。天擦黑,挑夫擦亮火柴,甩了甩火柴头,挑夫,向导,我,我们的三根烟,结出红樱桃,在一张属于我的二十六岁的帐篷里。

一辆面包车停在咖啡店的门外,五个男人推门而入,你在意大利小饼干的身上,脸上,淋起马斯卡彭,你感觉你即将得到一种陈旧的感觉,这种陈旧的感觉之所以陈旧,是因为这五个男人之外的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欠了五个男人的钱。这个男人习惯欠钱。这个男人叫你妈妈。

提拉米苏的第一口,一定要闭上眼睛,意大利小饼干的沙尘暴遭遇马斯卡彭的洪峰,甘苦交融的海啸,震颤着我的味蕾。你以为我和这五个男人毫无瓜葛,其实我就是五个男人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我拿出半截手指,手指上箍着叫你妈妈的男人的结婚戒指。

四个男人把在咖啡馆的门口,苍蝇从一个血红的垃圾桶飞到一个屎黄的垃圾桶,石英钟飞转,车水马龙被乱葬岗的寂静,冰封。分针转了一千零八十度,第五个男人出现在面包车的身体里。

乞力马扎罗的冰雹打在豹子的头上,豹子的嘴里是一个人头,豹子吃饱了,豹子要把这个人头带回家喂小豹子,乞力马扎罗的冰雹不相信父爱,豹子嘴里的人头掉到地上,豹子努力叼起来,豹子做不到,冷冷的冰雹无情的打击豹子的头。

我在一棵雄伟的千里木身下,躲避冰雹,还要往天上走五百米,我就荣登乞力马扎罗之巅,一个断指的男人埋在那里,你不需要知道这个男人的名字,你只要知道这个男人来自一个只有一间咖啡馆的叫做严桥的城市。

春天开的花,不论三公山的映山红,还是石涧的桃花,我们严桥人都统称春花,在方圆百里的严桥,有成千上万叫做春花的女人,我的妈妈也叫春花。春花看见狗,大叫一声,狗,狗就会落荒而逃。春花看见一个八会师另一个八,就会摸摸托着下巴的我的头,大叫一声,我。

我,不像狗,落荒而逃,我和春花一样,我也会大叫一声,小夫妻上床,对人。咖啡师的微信,从天而降,从高耸入云的乞力马扎罗之巅,飘飘坠落,轻舞飞扬。

对,人!

你扫去覆盖在碑文上的红尘,你的手微微颤抖,像极了手机收到微信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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