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世有望眼（1 / 2）
片刻前山谷岩影下青擒住一名血契者，以之为锚点拨开时光逆流，在那意料之外的一幕中曾望见过满目碎光。
直到此刻身临其境，她才知道那些闪烁的光是什么。
城堡临崖有花园，园内花团锦簇枝繁叶茂，只是树不是真树，花也不是真花，前者是用特殊材质专门做成的枝干样的展览架，后者则是各式各样五光十色的珠玉宝石，它们悬挂在树梢上映射着月光，夜风拨弄便晃开满目星光。
星光庭院，原来如此。
华丽闪烁的星光簇拥着中央一座圆顶亭，花园的主人就在那里，青走上前还没仔细打量，就见对方放下了手中茶杯，高深莫测道：
“你来了啊，坐吧。”
借着桌上烛光才总算把人看清的青：“……”
那什么，其实她想说长成这样就不要故作深沉了吧，很容易让人出戏的啊。
少年，或者感觉叫男孩更合适？总之是星望今示意他今晚的客人落座。
亭下圆桌面对面摆着两把椅子，青走过去在空的一侧坐下。
圆润饱满的脸颊，猫儿似的双眼，薄软的短发服帖乖巧，衬衣领口打着规整的小领结，他坐在那里，应该是专门垫高了座椅，否则必不可能以如此自然的姿势端起茶杯，因而也就可以想见此刻他脚底应该碰不到地面。
唔……对方表情这么严肃，她是不是不应该笑啊。
其实契族是没有幼体阶段的，人族和普通动物是由雌雄结合诞下幼崽后生长发育为成体，而契族和星符兽则是“天生地养”，因此外貌体型也不存在遗传的概念，更多的是由潜意识决定，包括星符兽拟态遵循的差不多也是这套逻辑，某种意义上真正的相由心生。
在身体上契族是没有“长大”这种过程的，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区分稚嫩和成熟，以至于能用“成长”这两个字来指代的话，大概也就是认知、技能和经历上的积累吧。
青其实心里清楚契族的外表不能代表什么，别看这位“望眼”瞧着可爱，在世年头可不一定就比她短，她忍俊不禁的点也并不在于对方用小孩模样作大人，而是……
唔，怎么说呢就是，真的真的很少有契族，会打从心底认为自己应该是个小孩模样。
她清咳一声：“专程留言，你想见我是找我有事？”
指尖浅交成塔状，男孩挑眉：“说反了。”
“是你来到这星光庭院，是你想见我，是你，有问题要问我。”
青微微淡下眼中笑意：“这也是你看见的？”
“这是‘望眼’看见的。”
星望今意味深长说道。
青皱起眉，在这场双方同身为血契瞳支、互明底细的的谈话中，对方似乎没有必要强调这一句。
被窥视的感觉总是令人不快，她语气锐利了一些：
“既然你这么全知全能，那就告诉我答案吧。”
也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对面男孩似乎愣了那么一下。
星望今：“可你还没问。”
青：“你不是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男孩眨了眨眼，低头捻起一小块茶点，慢条斯理咀嚼咽下，随后慢吞吞喝了口茶。
青静静地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
星望今优雅地拭了拭嘴角。
“很多人都想来问我问题，希望我能给出答案，对他们，我要价至少也要千轮星力。”
“但是对你，我只要你亲口来问。”
青深深看了他一眼：“是吗，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
星望今弯起眉眼，做了个请的动作。
青目光转向四下这“星光璀璨”的庭院，宝石切面打碎的月光落进她眼里，很像回溯时眼底流窜的光芒。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好吧。”
她再次看向面前的“望眼”，血契一脉本就衰败，瞳支难寻，窥时者就更是凤毛麟角，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她不可能因一时意气错过这个机会。
她目光牢牢盯住对面人，语气平静得不像是一个问题：
“我的问题是，如果穷尽余力，望眼能看到多远。”
星望今露出笑容，缓缓道出答案：“溯眼能看多远，望眼就能看多远。”
由于双方都过于气定神闲，与其说是一问一答，不如说更像是在对什么接头暗号。
但是青接受了这个答案，并再次开口：
“好，那么我还有第二个问题。”
“啊？”
男孩笑容僵在嘴角，表情瞧着好像有点懵。
指尖轻点着桌面，青微微眯起眼，一字一顿念出了一个名字。
星望今顿时瞪大了眼。
分明还没有问下一句，看他这反应，青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看来你听过这个名字，或者更直接的，你见过他？”
星望今抿起嘴。
没有着急催促，青目光扫过他面上神色，等着看他接下来准备如何反应，不想他竟忽然大笑了起来，而且不是像之前那种沉稳的、兴致盎然的笑，而是歪倒在椅子上、笑得眼泪都快出来的捧腹大笑。
这一下倒是跟他那副小孩儿样协调了起来。
好不容易笑歇了，星望今喝了口茶顺顺气：
“真不好糊弄啊，就算看出来了，配合着演一下嘛。”
他一改先前那种深沉的口吻，说起话来埋怨都像撒娇。
青心想我还不够配合吗，明明从她第一次试探就开始漏洞百出。
“那句话，是他让你转告我的？”
虽是疑问句，她却说的很肯定。
“我让他帮我个忙，这是他的交换条件。”
星望今撇撇嘴，虽然当初是他先找的对方，但现在他越来越觉得指不定又是那家伙设计好的。
青：“什么时候的事？”
“不记得了，至少十年了吧。”
星望今一脸无所谓，在他们这种人看来，时间的流速是混乱可变的，锚点也容易模糊，所以反而对时间节点一类的概念印象不深。
青又问：“你见到他的时候，他身边有其他人吗？”
星望今想了想：“没有吧。”
青看上去有些失望，但是很快打起精神来，恢复到原先的样子。
她面前也摆着一杯茶，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动过，她却在此时端起来喝了一口。
是浓茶，苦的。
“有方糖，想要自己加。”
星望今笑嘻嘻推荐。
青放下茶杯道谢，给自己加了两块糖。
很快糖在杯底化开。
“介意我再问个问题吗？”她说。
星望今好笑：“问呗，都问这么多了还差你这一个？”
“为什么没有用‘望眼’？”
之所以会穿帮是因为对方只准备了答案，却不知道她会如何问起，可如果借由‘望眼’，他完全可以预知到这场谈话的走向。
“那多没意思啊。”
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男孩模样的血契者晃着小腿。
“而且开一次‘望眼’很费星力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