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添香红袖断魂梅24(2 / 2)

这是尸气、死气!

叶难书骇然地瞪大了双眼,不知为何却又有些兴奋,并未松开按着阵法的手指。那些尸气汇为强大的几束,悉数钻入了他画了阵的那一小片土地中。

与此同时,阵法之后的那个坟堆中,“霍!”地探出了一只苍白的手!

叶难书弹起身来,倒退了好几步,睁大眼睛望着那个坟头,心跳咚咚如擂鼓。手的主人,亦或说主尸拨拉开头顶的土石,缓缓地从坟中爬了出来。本来这不知多少年前埋在这里的尸体早已烂了个七七八八,可那张探出来的脸上,本已腐坏失去的血肉竟在黑气的包裹下开始重新凝聚,渐渐变为了人刚死时尚完好的面容。

尸体摇晃着向他走了几步,他已作好转身就跑的准备,谁知尸体竟是躬下身体,向他行了一礼:

“主人。”

原来,他竟是误打误撞,创绘出了前无古人、世所未见的汇集尸气的阵法!

惊怖从他的眼中飞速褪去,代之以抑制不住的狂喜。他在一座又一座的坟堆边画下了血阵...

半个月后,这座黑沉沉的荒山成为了充满恐怖传说、路人避之不迭的死地。没人知道山上出了什么妖魔鬼怪,大家只知道不小心误入这座山的人,都再也没回来过,后来几个接下村民委托去山上除邪的侠客也一去不返。

叶难书越来越痴迷和执著于研究炼尸。他发现尸体的资质也有好有坏,不是所有尸体被灌入大量尸气后都能异变醒来,有的直接碎成了一堆渣,而有的却能展现出更为强大的特殊力量。进而他认识到不同尸体能接受的尸气的量也不同,因此他学会了控制为尸体“输气”的速率防止它们被破坏,同时寻找着能够承受大量尸气培养成得力将领的资质佳者。

他发现活尸在白天会露出痛苦的神情,行动也会变得迟缓,那就让他们穿上兜头盖脚的黑袍阻挡日光。

他发现尸气入体时会从他们的眼耳口鼻七窍中进入,但很容易对这些器官造成损伤,搞不好就造出一个瞎子或聋子,因此他试着改进方法,划开他们的皮肤进行灌注。几番试验之后他发现脸部的皮肤对尸气的亲和力最好,不过这样他们就个个成了刀疤脸。

他决定将他造出的这些黑袍活尸命名为“黑傀儡”。

他指挥着黑傀儡们将石料移到合适的位置

“喏,那里!不,不是,偏了!蠢货...唔,宫殿就是要盖大些才气派...”

......

这一天,他手中雕琢盘弄着一个乌黑的圆球,正试图为黑傀儡们研制某种道具。黑傀儡们能使用的法器不多,仙家常用的符咒阳气太重,不适宜他们带在身上。

梅芸婴走了进来,沉默地立在他身后。他将那枚圆球拈到光下观摩着,半透明琥珀样的乌珠在他脸上投下迷离的斑影。他右手食指点在几叠凌乱的草纸上,那些草纸上画满了鲜血淋漓的试验用阵法。而他的指肚上布满了层层叠叠的牙印,显然是鲜血凝固后一次又一次咬破留下的。

“你还要这样下去多久?”芸婴颤声道。

叶难书缓缓将目光从圆球上移到妻子脸上,那股癫狂痴迷的神色未变:“——什么多久?一辈子,一生,永永远远,千秋万代——芸,喏,瞧,这是你最爱吃的梅花糕,”彼时一个黑傀儡进来放了一个盘子在她面前,“你看,这样多好——”

“可是我不喜欢这样。”梅芸婴声音低低地道。叶难书的神色瞬间裂了,像崩解的冰山一样。“什么,芸——这样有什么不好?有成群的奴仆,有吃还有住——多,多少东西都是我们的,还是说你已经不再爱我——”

梅芸婴看着那双执迷的、惊惶的眼睛,那因为害怕失去她而突然变得惶急的眼睛、那双无论如何都对自己正做的事执迷不悟的眼睛...她心里疼得快搅作一团了,痛吟一声,将他的脑袋整个揽在怀里:“怎么可能...是不爱你啊!”

他在她的爱抚下迅速平静下来;妻子丰满的胸脯碰到了他的鼻尖,他整个人猛地一软,手掌松开,那枚圆球掉到了地上,“噗”,竟是消失了。叶难书的神情先是僵住了,像是被时间定格了一样,旋即又一下回到现实世界中来,欣喜地道:“是传送!成了,我做成了!刚才我感受到了“传送”力量的召唤!芸——你听到了吗?”

梅芸婴埋在他颈间的声音已泣不成声,只是勒紧了他的脖子:“闭嘴啊——”

此后梅芸婴又有几次试着劝叶难书回头,但均以失败告返。

梅芸婴发现自己有孕了。

梅芸婴已经越来越不堪忍受这种堕落生活,在一天一个曾与他们同村的人路过该山,也被叶难书依样下令截杀后更坚定了念头。

她曾想趁丈夫熟睡时杀死他,但看着他安谧的睡颜又始终下不去手。

...既然如此,那我自己以死明志好了。可腹中的小生命又让她迟迟无法付诸实践。

叶难书偶然得了一块黑色陨铁,让曾是铁匠的黑傀儡手下为他打了一柄长剑,起了个像模像样的名字“黑芒”。

他舞着长剑,向梅芸婴凸起的肚子兴奋地道:“嘿,仙家的那些侠客都带着一把剑,现在我也像个大侠了。喏,你长大以后想不想当个大侠?英气的大侠。可惜你以后得继承爹爹的事业,走不了江湖咯。”

芸婴摇头笑道:“若是男孩,替你拾掇那些腥膻死尸也还罢了,若是女孩,又怎么受得了?”

叶难书呆了一呆:“那若是女孩,我就叫她当侠客去。”芸婴抚着肚子,喃喃道:“里面或是有两个孩子,也未可知。”叶难书道:“那,要是两个孩子,我就让老大继承家业,老二自由发展。若是一男一女,我就让儿子继承事业,女儿去当侠客,嗯。”芸婴听着丈夫的这些痴话,笑容中不知为何噙满了苦涩。

芸婴生下了孩子,一男一女。看着躺在绒褥上的孩子可爱的脸蛋,她漾起了微笑,但也知道自己该做决定好的事了。

当晚,梅芸婴拖着尚在流血的身体离开了房间,磕磕绊绊来到后山的悬崖畔,闭上眼睛,一跃而下。

她怀中抱着叶难书当年写给她的那些情书。半空中她喃喃地道,对不起。

半夜,炼尸归来的叶难书惦念着刚生产的妻儿,先到她的产房里看了一眼,谁知那尚散发着氤氲暖香的床上只躺着两个熟睡的婴儿,属于她的铺位则不见人影。他心中暗叫不妙,忙召集所有黑傀儡在整座山大举找寻。他自己失魂落魄地跑出去,一边大喊她的名字一边茫然四奔,在他转到一处崖边的时候,赫然看到她的一只绣鞋。

“不——芸——”他立时发疯般地扑了过去,连滚带爬冲下崖。芸婴静静地躺在崖底,那些被鲜血浸透的书页覆盖在她的身上,仿佛片片殷红的梅瓣。

他抱住已经失去气息的妻子,悲恸欲绝地一遍遍嘶喊着她的名字,直到嗓子哑到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他的血和沾在书页上的芸婴的血混融在了一起,放出一阵奇异的红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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