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旧时挚友,另一种见面方式(上)(1 / 2)

不知不觉已到傍晚,华灯初上,夜色阑珊。

巨幅落地窗前,年轻男子挺拔而俊逸的身姿孑然而立,漆黑眼眸中盛着窗外的影影绰绰,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一支钢笔,静静望着远处公路上流动的光点翩然驶进仍现出蓝灰调的夜色。

凝视着如深渊一般压抑的色彩,他思索着。

这家心理咨询中心地处江川郊区,坐落于山间,春时百卉含英,秋时林寒涧肃,还能俯瞰整个城市,偏僻,但胜在景致隽美。

最值得一提的是,它有几处不同寻常。

第一,这座全省最好的心理咨询中心并不盈利,运营资金和人员工资大部分来源于捐赠,剩下的来自咨询者缴纳的费用,并且多少随缘。

没错,就是想给多少给多少。

第二,它所接待的病人都是经过其他咨询室评估过后才转过来的,只接待需要接受长期治疗的严重心理疾病患者。

第三,病人可以选择定期来复查,也可以选择在山上的房屋里长住,除餐费外不收取任何额外费用,并且只尊重病人自己的意愿。

第四,凡是遇到大人带着孩子来看病的,先检查大人,评估教育方式问题后再与孩子交谈。

其实说它是心理咨询中心也不全对,因为它的学术意义更大,研究和培训占大部分。

它是几十年前由几位老教授联合创办的,在那个众人都不重视甚至忽视心理问题的年代努力让它发展,为更多人带去希望。

目前,所长的职位都已经传承了三代。

它每年都会吸纳来自全国各地的心理学专业高材生,优中选优,能成功留下来的属于凤毛麟角。并且,态度和意愿排在能力之前。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又因这里与想象中不同而失望离去。

因为,要在这里任职,必须耐得住寂寞。

这里位置偏僻,薪资不高,要日复一日地面对那些精神已经从根源处溃败的患者,同时还要从事学术研究。

从声名鹊起到盛名在外,外界的人们见证了它的成就,却鲜少有人理解其中的辛酸。

不是不想考虑,也不是考虑不到,只是单纯无法共情。

原因很简单,因为从未切身体会过。

时至今日,他还在思索着。

当初他们只是出于本能来到这里,又出于本能留在这里,但现在,继续的意义是什么?

几年前的一场疫情将他们所有人隔离在这里,度过了暗无天日的几个月,疫情结束后,几乎所有人都在找借口离开。

不是因为害怕疫情卷土重来,而是那场漫长如严冬般的封闭彻底释放出了他们积攒已久的压抑。

那段时间他们几乎与外界断联,供给不够,资金链断裂,只能靠着山上自己打理的菜地和周边农户养殖的牲畜度日,打发时间的方式也几乎只有三种——玩手机,看文献,写论文。

在他们能够发光发热时,他们秉持着给别人带来希望的理想,忍受着日复一日的重复和家人的不理解,苦中作乐。

但当他们归于沉寂时,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偏向于另一侧——怀疑这样做的意义。

不是突然就变成了这样,而是原来就存在过哪怕只有一瞬间的消极在某一时刻更占上风,所以说是偏向。

是啊,不是他们也会有别人来做。

但,这不是他们的错。

他们只是无力反抗而已,无力反抗时间的暂停,无力反抗理想和现实的冲突,陷入漫长的虚无主义思索中无法脱身。

他们还这么年轻,未来还那么远,他们不能把余生都交给理想。

有人说,书读得多,思考得就多,挣脱不了时所受的痛苦也就更多。

但他却认为不尽然:这些硕士刚毕业的孩子们的阅历丰富到足以让他们产生困惑和思考,却又匮乏到让他们难以得出一个结论。

正所谓,医者难自医。

时至今日,这里只剩下了三位心理医生和三位助理,咨询中心本身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他来这里四年了,也经历了疫情,是最晚的一批实习生中的一员,那批以后就没有再招人了。而那批实习生中,只有他留下。

如今的心理咨询中心冷清无比,门可罗雀。

是他期待的宁静,却是他不愿意看到的荒凉。

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屏幕上显出微信联系人的消息。

是他的师弟,也就是他导师的独子。

【则渊哥,我们已经到了。】

他沉吟片刻,回复道,【知道了,我后天轮休,早上去你家。】

那边发来一个“OK”的表情包,他看了一眼,又翻了翻之前的聊天记录,关掉手机,重新放进衣袋。

门口传来怯怯的敲门声。

“请进。”

“不好意思打扰了。”一位面色苍白的年轻女子从门缝中探出头来,看上去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岁。

男人颔首,重新回到办公桌前,摊开稿纸,示意她继续说。

“顾医生,你手怎么啦?”注意到他右手上一道不太明显的伤痕,女子关切地询问。

“没事,前几天不小心伤了。”他话语简淡,“说说你的情况吧。”

与此同时,衢汉市区内,许屹杨家里。

此时已经接近晚上八点,但他们还没吃晚饭。

为什么还没吃晚饭?因为不饿。

为什么不饿?因为下午吃了杨蕙心点的外卖炸鸡。

为什么叫外卖?因为今天是肯爷爷的疯狂星期四。

总之,在种种因素加持下,许屹杨有了把江霁月从书桌旁拖出去吃大排档的理由。

可惜的是,他们楼下那家店关门了,所以他们打车去了另一家评分较高但不太熟悉的烧烤店。

距离不算太远,他们很快就到了。

此时夜色已深,车水马龙,露天桌椅已在马路边摆开,装烤串的冰柜上还点缀着疏疏落落的彩灯串,别有一番风味。

桌椅摆在人行道两边,空出了中间的盲道。

他们选了个靠内的位置坐下,许屹杨进店要了份菜单,服务员也跟了过来。

“想吃什么?”他抬头望向对面静静坐着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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