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2)

赵橹又觉得他值得一教了。他告诉赵洺,灵气量的变化和对灵气的约束状态,能够改变风刃的威力和形状,把风刃变成风刀、风剑、风枪、风斧什么的。这赵洺也懂,只是练得不多。

赵橹又鼓励他说风刃用途极广,用得好可以一直用一路用到结丹,属于高成低就的类型。当然也有可能用到元婴,不过元婴是他连见都没见过,也不敢说。

王崆峒此时仍是坐在地上的状态。他想风刃的用途确实很广,他自己也在用。刚刚那一下射程虽远,在他看来威力不足,是凭藉着出色的灵气控制才做到的。同样的灵气量他可以打出比赵洺强的多的风苑,只是近一些。这也无妨,他想,一张最普通的防护符产生的单面屏障能防住赵洺的风刃,但防不住自己的。如果连最垃圾的防护符都击不穿,那打得远也不算什么优势。

赵橹讲完,让王崆峒过来示范一下。他自己固然也会用风刃——这种最基本的法术就是不修习木系功法的修士多半也会涉猎——但惰性阻止了他。躺了一个上午的赵橹现在还想躺一个下午。

“示范什么?”王崆峒没仔细听赵橹的话。

“风刃啊。”

“随便怎么样的都行?”

“有点花样的。”

“哦。”王崆峒照做。他看赵洺朝天打,也向上。风刃只是稍微扭曲的光线,肉眼不易分辨,赵洺在神识中可以清晰的“看”到几种不同形状的风刃歪歪扭扭的飞上去,消散掉,像没精神的鸟。

“你这也太不认真了。”这样我可没法躺下。

于是王崆峒重新演示。他已经累了,上午消耗的灵气在中午没补回来——这是他自己懒懒散散的,没有像赵洺一样马上回去调息。

“这还差不多。”赵橹说,转向赵洺,“那你就跟着他学,我对风刃也不是很熟悉,没法教的太详细。王崆峒是很喜欢用风刃的,很懂风刃。一会儿刘令要是回来了我再让他表演……演示点别的,他不用风刃,,但效果差不多。”

赵橹还掏出来一块大石头,是他路上捡的。这石头上花纹如云,又有一白斑如月,他刚捡的时候很是喜欢,看多了就觉得没意思了,此时拿出来牺牲掉,不显得他太不认真。

“你要是能砍开这块石头,就不错了。”他希望王崆峒在一边说“这不是你很喜欢的那块石头吗”来体现一下他的付出,但王崆峒没感受到他的苦心。

至于说把石头砍开就不错了,那完全是赵橹随口说的。这石头他看着挺硬,却不知道砍开它到底要什么样威力的风刃,只估摸赵洺现在是砍不开的。

一天的练习结束后,赵洺自觉进步颇多。回到家里,兴致仍很高的他在修炼室里练起了步伐。空间狭小,他就关了聚灵阵,在四面墙壁上踏着转圈。赵橹的摆烂已经无法影响他的心情了,他唯一觉得对不住的是王崆峒。此人没精打采了一整天,陪练当成老师,比他还累。而且自己不能喝酒,刘令他们就只能挑他练习的时候出去喝,王崆峒要当陪练,喝酒的机会就很渺茫了。

在赵橹认为太阳底下泥地里躺着不如回屋后,王崆峒顿时松懈下来,没一会儿就宣布今天就到这儿吧,你很棒,回去休息吧。他溜掉了。

赵洺不知道,王崆峒爱喝酒只是略胜喝茶,不过因为喝了可以装醉,和左析说一些平常不敢说的才这么想喝酒。不过赵洺对王崆峒的失落心情倒是估计得一点都不差。

王崆峒虽然已经有了精疲力尽的意思,还是强撑着往鹤街赶,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在赵家他不好意思像左析一样乱转,而局限于三个幼骏的小院有太过无趣一定要出来走走才好。说到底,游试的精神已经深深地植入他的内心,他闲不住。

到了鹤街,他才意识到,这里其实也很无趣。他没钱,买不了东西。如果有个刘令,两个人一起白看,说说话也就过去了,他自己一个人白看就很枯燥。多个左析更好,虽然两个人说话也说不深,但和女孩子聊天本身就很让他快乐。

他想去一些隐蔽的流脓的地方,但人生地不熟的,他完全找不到。灵气存量又不多,就是找到了,他也不敢去,怕和人冲突起来,打不过还跑不动。

王崆峒固然是可以回去的,但他想自己一整天这副样子无聊的样子,大家也都看在眼里。无聊了一整天的人突然有机会玩了,结果玩了一小会儿又回去无聊了,这未免太可笑。于是他心意横,这是钱包于度外,随便挑了一家酒馆喝酒。

王崆峒还抱着一丝侥幸与刘令和左析偶遇,这两人却已经在去鸥街的路上了。

鸥鹭三街各有侧重,鹤街偏向生活,鸥街偏奇珍异宝,鹭街功法修炼。这是左析来之前就了解的。鸥鹭宗原本想最大的鸥街侧重功法修炼,但功法这东西,流传在民间的都是假货,价格也不高,撑不起来场子,慢慢转移到鹭街去了。

从鹤街到鹭街的路挺远,刘令和左析几乎是在夜行。

夜行让刘令很兴奋。游试途中,他们几乎不会这么干,除了赵橹偶尔发癫。

夜行时视力几乎不起作用,沿途充满了未知与潜在的危险,这样刘令紧张,还很兴奋。

他想起以前,在俗世夜里赶路的情景、在户陵独自行走的情境。夜寒如今不再会使他起鸡皮疙瘩,这多少减轻了他的焦虑,但凉爽的空气还是会让他精神振奋。这不是为了应对危险强打起来精神,是前进探索的渴求。在这种时刻,左手按着刀把,他对身体的把握会变得精细而自在,身体和灵魂契合的融为一体。

刚离开鹤街时民居不少,样子也不错,外观整洁,护阵完整。里面住的多是条件还过得去的散修或门派中人安置在外的亲属。这些民居排列有一定规律,也有人管理。

路遇民居,刘令和左析会在神识可以探测到时就减速,不让屋主觉得他们来势汹汹来者不善。行人不多,就算有,互相发现后也会尽量绕路避开:这是行人的潜规则,免得强盗靠近到不得了的地步,才发现对方的用意。

离鹤街渐远,离鸥街也不近的民居是完全不同的风景。它们破破烂烂,在夜色中如同僵立的骷髅,偶有外观正常的也没有护盾,而护盾的有无则是判断房子主人境况最直接的依据。要是有人就喜欢住破烂房子,那谁也管不着,但没有护盾那么强盗和贪心的人就管得着了。所以房子墙壁破不破,门锁不锁都在其次,护阵才是最重要的门锁。

这些破房子让左析很不舒服,它们要么死气沉沉,根本没人住的样子,要么门口站一两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有的门派会开青楼,有的不会,但这种野窑子一定是有的,专门给穷困的散修光顾。这些女人大都色相一般,不少甚至是凡人,连王崆峒看了也不会喜欢,不过这也是她们唯一的谋生方法了。左析还是低估了王崆峒。

农田是有的,修仙界的蔬菜谷物水果比俗世珍稀一点。很多农田不设护阵,因为偷的人不多,而护阵法越大越贵。这些农田随意铺开生长,占的都是不适合种灵草的土地,上面有修为一般的人到处转转,神识扫扫。这种人主要起威慑作用,真有人来偷他们也不会太在意。

所有门派都有大面积的农田,让境内灵气不充裕的地方也能有些产出,所以两人对农田的景象都不陌生。

刘令是从俗世来的,左析就以为他什么都什么俗世的东西都知道,问他俗世的农田和农民是什么样的。

刘令的家族虽是军旅世家,却有亲农的家风,他幼时也曾下过田,就说:

“俗世农民生活很苦,劳动工具也不好。我估计,一个凡人用修仙界的工具能耕作俗世两倍的土地。牲畜也是,修仙界一头牛能顶俗世两三头,就是感觉懒一点。还有就是俗世的农民收税收的很多,又没法用灵气调整天气。就是你大概想象修仙界在各方面都变得差很多就是俗世了。

“不过这里的菜市场不行。卖菜的收到的肯定是灵钱,但不一定有资格向门派换灵石,只能找有资格的人,这就没有跟门派换的多。而且菜场很难找。我刚到户陵的时候没钱买辟谷丹——当然现在还是买不起——要买粮食又不知道去哪里,买到的往往是被抬价的,就很不好。好在田里管得不严。

“对了,我去过断山派。对,真的,大概是三年前了。在那里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农民,可惜收入和没有一样,后来就走了。”

左析听着,突然意识到刘令好像会把时间节点记得很清楚。

“刘令,你几岁了?”

“二十三,再过半年二十四。怎么了?”

“俗世的历法和户陵不一样吧?”

“是不一样的,但也不难算。”

不难算就有鬼了,左析想,沪宁四季交替的时间,每一轮都有很大的不同,历法却全不管,刘令除非是一天天数下来,不然很容易把半年当一年算了。

“我当时每到一个地方都先看日期哦。”刘令好像是知道左析在疑惑什么。

“真闲啊。”左析自己就从来不管日期。

左析没想到刘令走着走着就说了这么多他以前的事,但想着今天都问得这么多了,干脆再进一步,以后这样的机会可就不多了。她就问刘令为什么会来修仙界。

夜色或许是打开了刘令的心扉,或许是他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太让他之前之所以不说,只是因为担心巨大的文化差距,让他刻骨铭心的经历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无论是由于有意的轻蔑还是无心的不理解。此时他觉得不需要担心,左析很有同理心,但他不想说的太仔细。他只说他是逃难来的,亲人都死光了。

悲惨的回答让左析一时语塞。

刘令无意识的离左析远了点,左析跟上。

两人沉默一会儿,此时月色黯淡,左析忽然见到不远处有一棵树,开满白花,亭亭玉立,似乎代替了月亮,在夜晚很显眼,旁边有一民居。她指给刘令看。

刘令也惊叹着神奇而突然的惊喜。那民居像是有人,两人就正在一定距离外观赏,放慢的脚步。这时已近鸥街了。

悲惨的气氛已经不知不觉间就在两人的行路中消散了。

两人已有了心满意足之感,加上心情也放松了,都不再用轻身术,边走边谈笑。左析谈起家里的事,表达了一点思乡之情。刘令由这一勾,也想起故乡。

刘令问左析如果进入天牖宗了,要怎么样?她说会在那里尽力筑基,在那里安家,提升修为,有可能会门派做做生意,但她兴趣不大。

刘令问不回家吗。左析说回是会回去的,但肯定不会长住了。刘令想:如他一般无家可归固然是孤独的,而若是已有一个温暖的家了,却要自立门户,和亲人远隔千山,也是很不忍的事吧。为了家族生存而不得不如此,不也是很无奈的吗?他又想起了俗世凡人的分家,想起了自己身在家里也有过这样的担心。

他收住了思绪。今天他格外多愁善感,很像以前,这个毕竟不合适,甚至是有危险的。

“会成家吗?”

这已经有点过头了,可左析还是回答了。她模棱两可地说看情况吧,她的功法保持元阴会好一点。

刘令认为这个话题太过了。元阴就是处子之身啊,话说到这个地步,就已经很像有所图谋了,于是他转换了话题。

这次出行是愉快的,没有遇到变故,也没有看到路旁腐烂的尸体。夜色掩盖了很多。

到了鸥街。鸥街灯火通明。

修仙界的街市到了夜晚和俗世的夜市还是有不小的区别的。俗世的灯火通明,光线总是温暖的。而修仙界多用月光石,光线清冷一些。其实也有暖光的日光石,不过那比较稀有,用的不多。人们对月光石这样清冷的光线时有不满,也有人还是会点起蜡烛或火把来,只是那是少数。

并不是所有地方的夜市都好玩。有些门派主张清修,街市到了夜晚也依旧索然无味。只有具有开放气质的门派才会有好的夜市,可惜的是鸥鹭宗不在此列。刘令认为的好在过去仅仅是充满香艳的邂逅,酒楼摆开场子供大家欢饮,酒酣之后携新识的女伴去享受良宵。而此刻,喝足了酒,又经过了幽静而又有趣的夜行,让人觉得这样清淡的场子很合适。

两人一直逛,第二天中午才回到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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