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1(1 / 2)

聚会回来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反复地想着苹苹说的话,以及过去的点点滴滴,愈想,就愈明白。

我可以肯定地说,一直到他向我提分手的那一刻,他都还是爱着我的,没有改变。虽然,我觉得自己真的很糟糕,可是他还是没有爱上我觉得比我好上一百倍的汪静仪。

我终于明白,爱情从来就不是建立在条件好坏的比较上,汪静仪比我优秀又怎样呢?怀恩爱的是我啊,我为什么要因为自己缺少某些优势就一直怀疑这一点?

与其说,我对怀恩没信心,倒不如说是对自己没信心,而这样的自我质疑,毁掉了我最珍贵的爱情。

现在我懂了,可是他还爱不爱我,我却完全没把握了……

想到什么,我抛开抱在怀中的贱兔,下床穿上拖鞋冲进储藏室。

我记得分手时,怀恩给过我一样东西,我一直都没有拆开来看。现在想起来,东翻西翻都找不到,我心急了,扬声大喊:「爸,我有个东西,外面好像是天蓝色的包装纸,你有没有看到?」

正在阳台晒衣服的爸爸跑过来,指了迭在角落的大纸箱。「应该都在那里吧!上个月大扫除,很多东西都丢了,我不确定妳说的东西还有没有留着。」

什么?!我一颗心险些沉到谷底。「爸,拜托拜托!帮我找出来。」

「什么东西这么急?」他看我急得快哭出来,伸手帮忙搬开层层堆栈的纸箱,一箱一箱地翻着找。

我愈找愈心慌,怕真的被丢掉了,急得满头大汗——

「是不是这个?」爸爸由纸箱中抬头,举高一个方形的盒子。

「对对对!」我急急忙忙双手捧了过来,抱在怀中重重松了口气,才小心翼翼拆开外面的包装纸。

是一瓶香水。

我按了两下喷在手腕,凑近鼻间轻嗅……

好熟悉的味道,像是——在哪里闻过。

「这味道不错,很有妳的感觉。」爸爸把纸箱迭回去,顺口说道。

「我的感觉?」

「对呀。清新宜人的茉莉香。妳给人的感觉。」

「茉莉香」三个字,敲醒了我的记忆,也敲得我茅塞顿开!

那阵子,常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是因为在找一瓶最适合送我的香水吧?可是我却曲解他,把他想得如此不堪……

愈是清楚,心就愈沉重,那种感觉——就像你选了六个号码,却没空去买彩券,开奖时才发现那六个数字是三亿头彩一样。

错失的感觉,很内伤。

「爸,如果我没有办法挽回怀恩,那一定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我用很想哭的语调说。

爸爸摸了摸我的头。「那就去挽回看看,我想恩恩会等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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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怀恩真的会等我吗?

于是,我下定决心去找怀恩,好好把心里的话说清楚,虽然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响应,心里其实很害怕他会拒绝我……

一路上心不在焉的下场,就是讨皮肉痛!

我不记得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了。那时我心思根本不在骑车上,所以当车迎面而来时,根本就来不及反应,我只知道,我很痛很痛,痛得像要死掉了,觉得全身没有一根骨头是在正确的位置……

我甚至不清楚我是怎么到医院,医生又在我身上做了什么事,不要怪我说法笼统,对于一个发生事故的当事人兼伤患,你不能再苛求更多了!

不过,我倒是还记得要去找怀恩的事。那时我真的觉得我快死了,而且很不甘心,我还没把心里的话告诉怀恩……

意识从头到尾浑浑沌沌,有时候清醒,有时候模糊。有一阵子比较清醒时,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

「她坚持自己会死掉,一直鬼吼鬼叫,又哭又啼地喊你名字,我其实很想告诉她,一个快死的人,是没有力气多唉一声的,她还可以中气十足吼到我耳朵痛,就绝对死不了!」谁呀?阿伯,你说话很不可爱。

「呃?对不起,她从小就怕见血,对痛的承受度比较低,会有一点点歇斯底里。」这个带点困窘的声音……好像是我们家恩恩耶。

「不只『一点点』吧?虽然我一再保证她不会死,她还是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逼我一定要帮她把话转达给你,不然她会死不瞑目……」

头好痛,不知道哪一条痛觉神经又在抗议了,声音开始变得模糊,接下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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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醒来,病房里空荡荡的,没半个人。

呜呜,我就知道啦,我是没人爱的小孩,都受伤了还没半个人在身边照顾……

病房的门被推开,打断我的自怨自艾。

「醒了?」

咦咦咦?是恩恩耶!那我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的声音,不是幻觉喽?

他拿着水壶进来,倒了八分满进玻璃杯里。「要不要喝一点?」

我点头。他伸手扶我起来,一边说:「医生说,妳又哭又叫,不晓得是痛昏了还是哭昏了,总之不是麻药的功劳。还有,他要我告诉妳,骨折真的死不了人,至少没那样的先例。」

居然嘲笑我!

我喝了半杯,赌气不喝了。

他将剩下的半杯喝完,告诉我说:「三叔和三婶刚刚有来,我叫他们先回去休息,因为等妳醒来,我还有话要问妳。」

「问、问什么?」我想起在意识不清时,胡百乱语地ㄌㄨˊ医生,说了什么我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他不会当真把那些白痴话都告诉怀恩吧?那很丢脸耶!

他放下杯子,起身退开床边,双手环胸睨着我。当魏老先生摆出这个姿态时,就是他最不可爱的时候,我得当心一点。

「妳最好说清楚,妳有没有机车驾照?我不记得妳去考过。」

「那个……呃,呵呵!」我心虚地陪笑。果然,魏老先生训人了!

「妳敢给我无照驾驶?言子萱,妳有种!」

啊,完蛋!

「没没没,我没种,我很没种的。」我低下头,适时扮可怜,表忏悔。

他叹了一口气。「妳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我几百年前就叫妳不准闯红灯了,妳都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面对那个撞伤妳的人,我还得抱歉让他受惊了,这、这真是……」

惨了,这次扮可怜还不够。我努力酝酿水气,想让眼眶看起来「波光动人」一点。「不会了,下次真的不会了,我发誓。」

根据历年经验,这招效果一向是百分之百,就不信这样还不能让他心软。

不出我所料,他又叹一口气,坐回床边,安抚地摸摸我的头。「下次自己小心一点,我听到妳出车祸时,心脏都快吓麻了。」

我点头,再点头,用力点。

「等妳脚伤好了,我陪妳去考驾照。」

「好。」我吸吸鼻子,张开双手,撒娇地软声说:「恩恩,抱。」

他靠了过来,伸手把我搂进怀里。「还痛不痛?」

我点点头。「当然痛啊。」

「妳活该。」说是这样说,但拍抚我的力道却好温柔。

我改变主意了。很多事情,说不说其实没那么重要,不管还有没有爱情,他都是疼惜我的,就像分手时他说过的那样,不论如何,我都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

既然如此,我可以耐心地,慢慢再去找回相爱的感觉。

我曾经犯过不少错误,就算要怀恩再接受我,也不确定他是否会迟疑,倒还不如用行动告诉他,我真的成长了,也懂事了,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失望难过。

也许,他会愿意与我再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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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真的是我大惊小怪了。除了左脚打上石膏,以及身上几处破皮擦伤外,我在住院三天后,就被宣告没有大碍,踢出医院省得占床位。

我的负责医生在我出院那天,还笑笑地调侃我。「言小姐,我说过我会让妳活着见情人一面,看妳要跟他讲多少肉麻情话都没问题,现在相信我了没有?」

这个可恶的糟老头!

怀恩去办完出院手续,回来接我时,医生还意犹未尽。转头跟他说:「对了,忘记告诉你,那个言小姐要我跟你说——」

「停!我要出院,现在、立刻、马上!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我赶紧打断医生的话。那种丢脸丢到大西洋的话要是让他说出来,我也不用活着做人了!

「没有人会希望再回来吧?」怀恩面无表情地睨了我一眼。

「很遗憾,妳拆石膏那天还得回来,所以妳还是会再见到我。」医生的表情显得很乐。逗弄小女生,他一点都不觉得羞耻哦?

「恩恩,他欺负我!」我指着医生的鼻子,哇啦哇啦地指控。

「萱萱,不要没礼貌。」怀恩拉下我的手,和医生交谈几句,我比较不满的是,他还向欺负我的医生道谢,然后才抱起我,出院回家。

这段日子,我脚上打着石膏,借着行动不便的理由,倒让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时时赖在怀恩身边,反正我现在毕了业,也考完试了,就等学校分发而已,闲人一个。

但怀恩可就没那么好命了,他除了上课,还有工作。

这家兽医院他待好几年了,他这个人啊,心肠软,有爱心,又超喜欢小动物,我们还曾经计划过,将来结婚要养几只小狗狗,这个工作让他乐在其中。

而且,院长很欣赏怀恩,说他是个上进的孩子,以前我们还在交往的时候,院长每次看到我,都会笑咪咪地说我好眼光,懂得挑怀恩当男朋友。

怀恩怕我受伤后没地方去,成天待在家里无聊,和院长商量过,有时上班会带我一起去,虽然只是静静在一旁看他工作,但是我已经很满足了。

比较空闲时,他会过来陪我聊聊天,问我闷不闷?

我摇头,告诉他:「你工作时专注的样子好帅!」

他只是笑笑的,没说什么。

我说过,怀恩待人谦和,人缘极佳吧?来过几次后,我发现这里上自院长,下至员工、顾客,全都能和他聊上两句,受欢迎的程度,连猫猫狗狗看到他都会特别开心地摇尾巴。

这当中,当然也有不少暗许的芳心。

我从以前就知道,要怀恩不受到异性的爱慕,那是不可能的事,走到哪里都一样。过去我常为此惶惑不安,而现在,虽然我不会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可是毕竟现在和过去不同,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实质的承诺了,他有绝对的自由,接受任何一颗爱慕的芳心,就像我交过那么多男友,他也从没吭过一声,我又有什么立场去要求他?

这一天中午休息时,怀恩被院长叫去谈点事情,我闲着无聊,闭上眼养精蓄锐,耳边传来一阵对话声。她们大概以为我睡了,肆无忌惮地聊着小八卦,内容大致上是那个刚毕业,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助理美眉,对我家怀恩的暗恋史。

年轻漂亮的助理美女喜欢怀恩,这个我早就看出来了,我比较意外的是,听说她终于打破矜持,主动约怀恩晚上一起吃饭,不小心被旁人听到。

怀恩答应了吗?他会不会去?我有些慌了……

谈论声停止,我正在怀疑是不是我装睡被发现,一双手臂抱起我,我假装被惊动地撑开眼皮,看见怀恩温柔的笑。

「没事,妳那样睡等一下手会麻掉。」他把我挪到怀里,轻轻抱着。

「恩恩!」我双手缠搂着他,声音低低闷闷地。

「什么事?」

「我只是觉得,有你真好。」真的,有你真好。可是,我能奢侈地冀望,拥有你一辈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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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我完全无法入睡,一直在想,怀恩最后到底赴约了没有?去了,又会跟她说什么?

心浮气躁,实在是静不下来,我坐起身,干脆拨电话给他确认,否则我今晚是别想睡了。

我打的是他房里的电话,是以前为了每晚跟我通电话,特地申请的号码。

铃声响了很久,没有人接。

我泄气地挂断电话。

十一点半了,他很少晚归的,这个时候还没回家,不就代表……

停!我告诉过自己,不能再犯同样的错。做没有根据的猜测的!

但是,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会去哪里?我是真的担心啊,多害怕爱情一旦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

床头的电话突然响起,吓了我一跳。

才刚拿起话筒,另一头传来怀恩的声音。「喂,萱萱,妳是不是有打电话给我?我刚才在洗澡,有听到铃声。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的,应该只有妳了。」

他在家。我吐了口气,分不清这一刻是什么心情。

「什么叫会在这时打电话给你的只有我?」我吸吸鼻子,软声抱怨。

「因为只有妳会这么没礼貌。」他低低地笑。

「魏、先、生!」搞清楚,有这样的交情我才打的。

「等一下!」他顿了顿。「妳声音有点怪怪的,妳在哭是不是?」

有吗?我摸了摸脸颊,果然湿湿的。

「萱萱,妳有事?」

「……」我犹豫了一下。「怀恩,你可不可以过来?」

他连一秒都没考虑。「好,妳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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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他出现在我家门口。

爸妈睡了,我拖着石膏脚去开门,带他进我房间。

「要不要说说这双兔子眼怎么来的?」我们靠坐在床上,他拇指轻抚我的下眼皮,这么问我。

我摇摇头。「只是睡不着,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他动作顿了顿。「还是耿耿于怀吗?」

我又摇一次头。「那个时候,我感觉到的,是自己被你伤得很深,可是后来,我看到的,是你的伤口并不比我浅。」

他似乎有些惊异我会这么说,张大了眼看我,然后斟酌如何说起——「关于我和汪静仪,不是妳想的那回事……」

我伸手,阻止他往下说。「不用解释,我相信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太幼稚。」

「那不是单方面的错,我也有责任。一开始或许不知情,但后来明明隐约察觉汪静仪对我的态度不单纯,还企图隐瞒妳,反而显出作贼心虚,欲盖弥彰的感觉。疏离她的方式也有很多种,我却做得很糟糕,最后更加牵扯不清。很多事情,本来可以处理得更好的,却弄得一团糟,后来想想,我太忽略妳的心情了。」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舒坦多了。「这是不是表示,你可以原谅我?」

「那妳呢?能原谅我吗?」

我没有回答,反问他:「你现在学会怎么技巧地拒绝女性爱慕了吗?」

「妳现在学会包容与信任,成熟地去看待感情了吗?」他也反问,与我对看一眼,同时笑了。

我仰首,主动亲吻他的唇。「眼前就有女性主动示好,我想知道,你会怎么拒绝?」

他呻吟了声,搂紧我的腰,将唇贴得更深。「真糟糕,我不想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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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怀恩没有回家,就在我房里过夜。

不要想太多,就只是「睡觉」而已,没有任何引申涵义。

虽然,那一吻几乎擦枪走火,都吻到床上去了,我也感觉得到他明显的欲望,但他还是什么也没做。

他就是那样的人,没有万全的准备,就不会乱来。

这样讲有点羞人,但……我其实还满失望的。

早上爸爸看见他出现在这里吃早餐,也没表示什么,就只是盯着我们笑,那个表情哦——我大概猜得到他想到哪里去了。

怀恩走的时候,跟爸爸说今天有排班,晚上会过来。爸爸拍拍他的肩,笑笑地要他去忙。

喂,你该交代的人是我吧?昨天晚上你抱在怀中的可不是我爸!

啃完早餐,翻完一份报纸,一只只拍死路过的蚊子,正想着这漫长的一天要怎么打发,就有人自动送上门来了。

要体谅我现在是「残障人士」,任何人只要愿意送上门来让我解闷,我都会万分感激地叩谢皇恩。

而那个皇恩,名叫郑旭尧。

坦白讲,看到他还真有那么一点心虚愧疚。

当初,他是为了我才去屏东读书的,可是他不知道我报的是二专部,他的四技到现在还混不完。而我却丢下他先落跑回来。

我以为他是来找我算帐。骂我没江湖道义的,不过他一看到我,反而是先表达关心。

「妳脚怎么了?」 「车祸。」简单回答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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