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5(1 / 2)

翌日。

“日上三竿,格格该起床了。”

宋府的老嬷嬷端了一盆梳洗用的热水推门人内。

“让我再多睡一会儿……”

“夫人今天要去庙里烧香,我替你打扮完也得跟着去。”没时间让她赖床,除非她有办法自己梳头。

玉桐颓然推开棉被坐起,拖着一把懒骨头溜下床。

她站在梳洗架前,从铜镜中看见自己眼袋下泛着的两坨黑影。被南募“精神折腾”一整夜,她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唉……”她动手洗脸。

“夫人让我问你,何时与善褚大人、南募大人变得如此热络?怎从没听你提过他们?”

老嬷嬷受命打探消息,一会儿出发去寺庙的路上,她得向宋夫人一一报告。

“什么热络?他们都是来抓我的小辫子,以便将我千刀万剐的。”

“喔,原来三人已经进展到打情骂俏的阶段了。”

老嬷嬷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一遍一遍梳顺玉桐秀丽的乌丝,准备待会儿梳一字头。格格特别适合这发型,让她显得秀美而端庄。

玉桐挫败地道:“我说的是真的!”

亏她可以与打情骂俏联想在一起,而且还是三人行,当他们是“川”不成?

老嬷嬷道:“哎呀,那就是难分难舍了!我懂,栽懂。”

“你才不懂!”玉桐极力澄清。“你根本……根本不知道他们……他们有多烦!”

善褚确实教人不喜欢,而南募更令人讨厌!

说什么她找他上床,真想揍他一拳,叫他满地找牙去。

嬷嬷将剩余的发丝收进髻下,用夹子细心夹紧。“今天插芙蓉金簪可以吗?”

玉桐看了一眼那支半旧不新的簪子。“不,戴这些吧!”

桌前摆了一整组的簪花。这是她珍藏的首饰之一,因为它珍贵,所以只在重大场合或年节时才簪戴。

嬷嬷定晴凝着,逐而了然于心地笑。“好,就戴这些。”

女为悦己者容——她懂,怎么会不懂呢?格格太小看她了。

玉桐不晓得她在笑什么。“只要一想到,我就彻夜难眠……等等,板子的地方再帮我加些碎珠花。”

嬷嬷把她自个儿挑中递上来的紫红色珠花插在发际,侃侃而谈。“其实,你若觉得烦,可以想办法让他们知道你不喜欢他们接近,吼他们、骂他们、喝斥他们、不给他们好脸色瞧!”

不过就不晓得她出不出得了口?舍不舍得?

“我都做了。”但成效不彰。“配这副耳环吧,细细长长的,让我看起来比较典雅。”

“这些都不行的话,就想办法整他们,让他们知道你不好惹。不识相点,你会让他们遍体鳞伤。”

女人有时候狠一点,也是挺有魅力的。

“你确定我行吗?”玉桐兴致勃勃地问。“呃……这边胭脂上红一点,水粉要有香味的那一种。”

“行,只要学学别府那些格格们不可一世的狠劲,你就办得到。”

那些格格都是抢手货,所以她才说女人狠,对男人绝对有—定的吸引力。

玉桐的思绪开始飞扬,幻想自己将如何让南募遍体鳞伤,没办法再贴着她暖昧低语。

他很清楚自己定睛凝望人时的神情有多迷人,魅惑的眼神、轻柔的吐息,再加上伟岸魁梧的身躯,只需靠近一些,他豪浪的气息就似要将人淹没。

他就是如此狂傲、自恃潇洒,才敢对人为所欲为……

玉桐打开衣柜,挑了今年最流行的枣红色袍服、绣鞋,让嬷嬷一样一样替自己换上,却浑然不觉自己拿的全是压箱宝。

等她着装完毕,端端正正站在镜前,才猛然傻眼。

“这……这是……”

镜子里的人儿红妆眉黛,珠饰宝钗戴满头,一身枣红宽袖大衫,尤其绚丽烂漫。

她这是干嘛?普通日子,好端端的干嘛打扮成这样?

“拆掉,全部拆掉!”

“啊?拆掉?我好不容易才弄好……”

“不管,拆——”

玉桐不快地咆哮。莫名其妙,她干嘛为南募精心打扮!

***

结果,她还是顶着这一身艳丽的打扮盛装出府,等她坐在宝穆面前时,小嘴唇上的胭脂依然红艳得吓人。

边让婢女捶腿、边安适地倚躺在床上的宝穆,安然笑问:“穿得这么漂亮,准备上哪儿去亮相?”

在这里养尊处优的她,数日不见,益发水灵动人。

玉桐激动的申辩道:“才不是要上哪儿去亮相,我今天的计划就是出府来探望你,结果也不晓得哪根神经出错,等我回过神时,已经穿成这样了。”

害她的心情恶劣到现在,整家子的人全对她暧昧打量,每个人都以为她、恋、爱、了!

宝穆笑了几声。“是吗?”

“最让我生气的,就是我家嬷嬷,怎么样都不肯替我把发髻和饰品拆掉,我跟她抗议,她就嚷着说我现在学会了口是心非、学会了折腾人,最后索性掉头走人,理都不理我!”

所以她才说她家的嬷嬷都快爬到她头上撒野了。

“那你真的学会了口是心非吗?”她倒好奇了。

“当然不!我……为人一向坦荡荡,没什么话需要口是心非,就除了替你瞒天过海劫亲的那档事……”

她拼命为自己洗刷罪嫌,却只得到越描越黑的嫌疑。宝穆就一脸狐疑地斜睨她。“哦?”她眯眼。

玉桐被问得心虚不已,坐立难安地道:“本、本来就是!哎、哎呀,不说这事了,谈谈你三哥吧!”

不愿多谈,她赶紧把话题转开。

“我三哥?”

“我已经被他盯上,你得想办法替我摆脱他。”

说来说去,都怪他紧迫盯人,才害她跟着心慌意乱。眼前,他的宝贝妹妹就在跟前,总能问出一招半式对付他吧?

“他缠你无非就是想问出我的行踪,只要你三缄其口,他就拿你没辙。”

腿让婢女捶够了,换个姿势让她们揉揉肩。

“说得容易,让他继续这样缠下去,我什么都招了。”

宝穆漾了一抹闲云野鹤般的笑。“你办得到的,我相信你。”

“才怪,你都不晓得他怎么整我!不是一下子把人拖下马车,就是闷声不响出现在人家房里,这世上哪有像他这样,顶着德高望重的官衔、却到处行逾越礼教之事的人?”

说有多讨厌就有多讨厌!尤其是在吻她之后,那一派嚣张的狂妄模样就更讨厌,一想到,她就一肚子火。

宝穆眼睛为之一亮,倏地跳下床,瞪大双眸。“噢,他对你做了逾越礼教的事?”。

“没……没什么!”玉桐矢口否认。那么丢脸的事,她哪说得出口。“你只要告诉我你三哥的死穴在哪里,其他的事不用多问!”

她连忙闪躲,从这张椅子转到了那张椅子,为的就是躲避宝穆巴上来的追问攻势。

“你越是这样,就让人越想知道。快说嘛!快说嘛!”

“没什么好说的啦,你别问了!”

“说嘛!说嘛!”

“不行!不行!不行!”

“玉桐!玉桐!玉桐!玉桐!”

“不说就不说!啊——”

玉桐猛摇头,倏地抱头尖叫。兄妹都是一个德行!

火红夕阳落尽,黑色夜幕卷来,孤高的云随疾风吹送,不时掩去明月的光华。

马鞭纷乱地挥打在马匹身上,喝声震天,一阵狂沙乱尘之后,是一、二十匹的人马阵仗,像鬼魅般地在街道上迅速移位。

“驾——驾——”

“别让他跑了!天才刚黑就敢出来犯案,今晚就要他这只云燕子付出惨痛代价!你们几个人往那边,你们往这边,其他的人跟着我!”

“知道了!”

部众齐声而应,集结奔腾的马匹立刻分成三队,窜进街巷紧追不舍,形成三条疾驰的沙浪狂龙。

与这边急如星火的情况相对的,是刚离开登慈尼庵、气定神闲在路上小快步跑着的宋府马车。

玉桐主仆二人根本不知道隔了几条街的富宅发生窃案,一大群官兵正卯足了劲追捕云燕子。

路经一处布庄时,玉桐命令马车夫停车。“前面停一下!”

马车夫拉住马匹。“有事吗,格格?”

玉桐从车内钻了出来。“我要到布庄跟玉饰店拿些托买的缎子和玉石,你在这里等我。”

“要不要我陪着去?”马车夫扶她下车。

“不用了,店铺就在前头而已,我去去就来。”

大概交代后,她向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布庄走去。

布庄老板一看见她进门,马上热络迎上前。“格格可是来拿一个月前订购的绀色丝织布疋?”

“是啊,顺道经过就来拿了。”玉桐轻声应道,仔细审视老板从柜内取出的几疋精致布料。

老板将布疋各别摊开,指着质料说:“都是上等货色,细轻如蝉翼,裁制作成凤尾裙,再适合不过。”

玉桐透过指间触感,细细评鉴着。“色彩和质地都非常别致,镶以金线会十分出色,就买这些吧!”

“我马上包起来。”

“烦劳你了。”

“别这么说,别这么说……”

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玉桐便离开布庄循着石板道路向玉饰店走去。

才刚从一条死巷前经过,冷不防地一团庞然大物赫然从天而降,耸立在她面前,吓得她立时瞪大双眼,失声大叫——

“你……你是谁?!”

来者戴着面罩、一身黑色装扮,只露出炯炯有神的双目。 见到她惊慌失色,对方慢条斯理地漾起嘴角。“真意外,是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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