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4(1 / 2)

“你喜欢电脑吗?”

叶祁一愣,自显示器前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这么直视着他,闪闪亮亮地直把人看得心头打颤。

“你是……颜路吧?”

“对啊。”颜路笑了,纯洁得像是圣母玛利亚坐下的小天使,两只白白的翅膀在背后啪嗒啪嗒。

“你,你,你找我有事?”叶祁莫名一寒,说话都结巴起来,因为他好像看见了韩砚小时候的翻版,那双白花花的翅膀于是就演变成黑色的蝙蝠翼,头上的光环消失了,变成两只小恶魔的尖角。

“叶祁哥哥……你知不知道我家阿宁去哪儿了?”

冷汗“噗”地直往背上冒,看这期待万分的眼神,不答又很有罪恶感:“颜小舟不让我告诉你她跟他去天台了。”

“不能说啊,那真可惜……”识相地跟着装傻,颜路从桌上跳下来,“对了,叶祁哥哥,你是阿宁的朋友吗?”

叶祁硬生生地摇了摇头,“我是她学长。”连忙撇清关系,生怕一个不留神又招来一只狐狸。

“叶祁哥哥你真是个大好人呐!”灿烂地笑了笑,颜路转身碰碰跳跳地跑了出去,留下好人一个人呆若木鸡地怔在原处,这台词,怎么这么的耳熟——

叶祁是好人呐——叶祁怎么会忘记,曾几何时,韩砚这么对他说,然后骗走了他的第一部掌上游戏机,拐走了他第一个女朋友,做了他十几年的免费劳工……像是一个魔咒,玷污了他大好青春啊啊啊啊……

说到天台,这的确是个值得研究的地方,天高地窄,风景辽阔,适合吃东西,谈恋爱,发呆,自杀,外加——搞阴谋!

离地面五十多米的越宁打了个寒战,“不要跑这么高的地方来,连个电梯都没有,爬死我了。”

“韩砚恐高,在这里说话比较安全。”颜小舟笑着说,好似他是在讨论什么光荣的革命大业,“再说了,这个路程颜路要来也得费上一点时间。”

“你想怎么样?”越宁跳上了围栏。

“站那么高你想自杀啊?”

“你舍不得啊?”她笑笑,风把头发吹起来,那颗红痔就在颜小舟瞳孔里晃啊晃啊,让他突然想起几个月前那个夜月。又是一个冲动——所以说这人不能冲动,一冲动就容易犯错——走过去把她猛拉下来,一个不稳,两个人双双跌到地上,颜小舟成了免费垫子,被她压着,喉咙里压出滚滚笑意,像是打翻了的蜜罐,浓稠地溅开,引来一堆子蜜蜂,扎得人疼却满足。

越宁抬起头,就看到颜小舟的眼睛,不是想象中的深邃不知根底,当然也不可能是颜路式的比卡比卡,他的瞳孔很黑,是那种很固执很纯正的黑色,不像她自己,眼睛淡得像外国人的。以前听人说,眼睛黑的人会让人感觉很桀骜,像是高原上奔腾的骏马,难以控制,可他的目光却很纯,纯情得又带一点诱惑,干干净净地生在那双俊秀的贵族脸上,好比一张未完成的国画,轻轻地一提,画龙点睛。

你爱上我了?

越宁觉得这双眼睛是这么问的,这一刻颜小舟的窗口就这么坦诚在她面前,有点腼腆,又带着邀请,期待着人来回应,来注视。

是,还是不是,这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可越宁觉得她现在没法考虑,颜小舟也没有允许她考虑,仰头亲亲她的睫毛,蛊惑地一笑,“宁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轻啊,这样下去可不行,我得把你养胖一点。”

同是喊一个人,怎么喊,取什么字,出来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这是颜小舟第一次没有叫她的全名,轻轻地一声,淡淡的,像一缕风吹过发梢,好生生一个人就这么给吹化了。越宁承认她是动心了,陷下去了,也许是在一刻,也许是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她站了起来,望着十步以外正关闭着门,那是上天台来惟一的一道门,她知道有一个人现在正站在那后面。不要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和颜路之间的感应就像和颜小舟之间的默契,上天赐给他们那天起就没得解释。

所以越宁犹豫了。她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但只有对颜路,越宁确实洒脱不起来,她不傻,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颜路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可有些东西真要摊开来说,就像是冰棒粘在肉上,只是薄薄了一层,扯开来却能见血。越宁是绝对不愿看到他受伤,即使只是一个孤寂的眼神,看一眼心里也比他痛上十倍。这世上其实真的有人肯掏出自己的光去温暖别人,她之于颜路,就是这样。

但,也只是这样。

“我去。”颜小舟看着她开口,话里有些深沉。

越宁不回答,他转身走,她拉住他,犹豫了半刻,又放下了。

颜小舟感受着那冰冷颤抖的触感,往外走去,越宁抬起头,望着昏沉沉的天际,心像被什么抽干了,一片空白。

当晚,颜路回到了A市,见都没见越宁一眼。

很多时候,爱比恨更容易伤人,多走一步,少走一步,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颜小舟低头抚着越宁的脸,她眨了眨眼睛,一滴泪飞快地滑下,太快了,接都接不住。

颜小舟被那滴泪烫疼了,从小到大没看过越宁哭,第一次落泪,却是为了另一个人。

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你也会为而我哭吗?

他叹了口气,把她按进自己怀里,“你没有失去颜路。”

“我知道。”

“那为什么哭?”

“因为他不会哭。”她代他哭。颜路很任性,因为有她越宁纵容;颜路爱撒娇,因为有她越宁来疼,可颜路绝不会哭,因为他很有骨气,也很坚韧。她当然知道那小恶魔不会就此垮掉,可伤了就是伤了,她心疼那是事实。

有人养的小妖怪那是家妖(非人妖也),没有人养的妖怪那是祸害,清除四害人人有责,她越宁把这责任卸下来,其实也是想小狐狸多出去磨炼磨炼狐狸爪子,光是围着她转以后再怎么发展充其量也就一祸害,成不了大器,心志不成熟,再奸诈又有何用?

颜小舟缓缓地摸着她的背,果真是手感极好,一摸再摸,像是疼家宠似的爱不释手。

一句脏话硬生生地从越宁嘴里给轧出来,拳头还未到,电话响了——

“阿宁啊……”

听着那道熟悉的声音,越宁一怔,然后笑了,“我没有不要你。”我只是不能像你想的那样爱你。

小狐狸可怜地叹了口气,“没想到防了这么久,却漏了离得最近最危险的那个,真不甘心呐……”

“谁让你道行沛了。”

“我没认输。”

“我知道。”

说着,两个人隔着地图的对角线笑了,这一次,不再是守护和被守护,也不再是得到与付出,那两年的差距,那奇奇怪怪的辈分,微妙地被一个转折给填平了,现在他们是站在同一个起点上,只是一个男孩喜欢女孩,如此简单。

“其实我早知道你会喜欢上堂哥。”颜路突然说,越宁愣住了,“阿宁就是太聪明了,越难理解的人才越感兴趣,其实一开始你就是故意被他抓到的吧?”小狐狸成长了,不再只是会耍小计量也懂得看人心了。真的是算漏了吗?还是希望她更开心一些。要问这世上谁最了解越宁?答曰,颜路。

越宁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听着他略微颤抖的呼吸,想象他一边微笑一边气得直冒冷汗。可颜路不会对她生气,这辈子注定了永远都不会。

泄了口气,他说:“我堂哥在吧,叫他接电话。”

越宁顿了一下,伸手递过去。

“颜、小、舟——你死定了!”

一句阴森森的台词,像是深夜里灌进骨子里的一股猎风,忽地戛然而止,颜小舟哭笑不得听着耳边的忙音,想起小时候这家伙第一次说话,念的是越宁的名字,第一次走路,朝的是越宁的方向,第一次爱人,看的是越宁的脸庞,他又想起中午推开天台的门,颜路就站在楼梯口,冷冷地看着他,眼里没有温度,他只说了一句话:别欺负她。

为什么这样说呢,难道他预感到他会伤到她吗?颜小舟低下头,抱着越宁的脖子,“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人了。”

越宁抬起头,迷惘地看着他的脸,这个人,的确是她不了解的人,可是有一点,是她能够明白的,“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颜小舟怔了一下,从未想过她居然会把喜欢这两个字挂在口里,对着他说,“为什么?”

“你永远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且会努力地去争取,虽然那个过程,卑鄙了点。”

并不是每个人生来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越宁的生命自三岁横生了一个颜路起,除了护着他,从不知道自己还想要什么还想做什么,她聪明,可是那股聪明无法挥霍,就好比不小心拿到绝世宝典的文盲,一本秘笈放在眼前却不知如何使用。她羡慕颜小舟,总能找到要追逐的东西。不像自己,永远迷惘,永远恐惧,那种恐惧无法宣泄,藏在心里,是好是坏,只能独自分享。

“你不怕我吗?”颜小舟迷惘地问,连他自己都怕自己,她为什么不怕呢?

越宁讥笑,“就你,一只发育不完全的蝎子,怕你做甚?”

欣赏跟鄙视各半,要让越宁完全佩服一个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发育不完全也够咬死你了。”颜小舟笑,释然地笑,幸福地笑,终于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归了颜路,至少他得到了最美妙的那一个。

“你不知道蝎子毒死人后自己也得跟着毙命吗?”越宁给他补充生物常识。

“到时候我们一起死——”拖着长音,捏着她细细的头发,颜小舟笑得像只得心满意足的阴狐狸。

关系确定下了,烦恼也跟着来了。首先是留学名额上,越宁一直不知道该怎样告诉颜小舟韩砚跟她说的事。开足马力要到达的终点,却发现有人因为走运多冲出了好几步,下意识地觉得这种事很伤自尊,也很伤感情。

学院祭让大家认识到颜小舟的实力,大家都挺喜欢这个诚恳聪明的少年,他在主席团的位子也应此稳定下定,考核期以内,他都不再有任何动作,越宁有点好奇,他把她拉到同一战线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只是不想和你成为敌人。”颜小舟说,对这个答案,越宁还算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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