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猴子兵14(2 / 2)

崇德是一路跑着回去的,他顾不上洛安江沿岸美丽的风景,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快把消息带给父亲,如果二哥真的进山为匪了,趁着他还没有背上血债,尽快收手,争取重生的机会。他希望自己能快一点,再快一点,飞过山川峡谷,飞到洛安江边的家里。当崇德走到“过路边”的时候,崇光刚把枷担套在牛背上,那头高大威猛没有被骟的水牯牛有些桀骜不驯,不想轻易就范,崇光一手拉着牛鼻绳一手在安放枷担,这用柏香树根做出来的农具,表面已经被磨得光滑,它把牛肩上的牛毛也磨得精光,牛皮肤上尽是老茧。套上枷担后,崇光理顺了绳索,走到牛屁股后面,右手扶住铧口,左手拿着用斑竹枝丫做成的吆牛刷,唰唰两鞭子挥下去,那水牯牛吃不住痛,拖着沉重的犁吭嗤吭嗤地往前走,崇光熟练地扶好铁铧口,在这刚铺上岩碗泥的土地上,泥土纷纷翻滚,留下一道新鲜的划痕。

“你不去好好学你的石匠手艺,跑回来干啥?”

“父亲呢,在家不?”

“在家的。”

崇光是属于话不多的人,特别是当他专心干农活的时候,哪怕天塌下来,他也懒得关心,这就是他被认为痴傻的地方。他丢下这句话,就专心开始犁田了,也不问崇德回家到底要干啥了。

“大哥,你只顾着犁田,也不关心一下二哥,你知道吗,他进山了!”

“进山干嘛?”

“进山还能干嘛,当土匪了!”

“土匪?嗯,他总算找到事情做了。嗯,什么,土匪?他去当棒老二了?天,干什么不好,去当棒老二!”崇光总算明白了崇德讲的是什么,一时怔住了,差点被继续犁地的牛往前拉着摔倒了,幸好他及时拉住牛鼻绳,刹住了牛前行的势头。

“不知道父亲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哎!”

“我跟你一起回去。”崇光找了棵大树,把牛拴在树上,撒了些嫩草给它,就带着崇德飞奔回家。

瑞熹正坐在堂屋屋檐坎的青石上编背篼——这是他认为自己唯一能为家里做贡献的方式。他手飞快地在竹篾间翻动着,最难编的背篼底已经完成,他用双膝揆着,编好一处又轮到另外一个方向上。嘴里叼着叶子烟,吧嗒吧嗒地吸着,嘴里吐出浓浓的白烟,散向空中,发出极为刺鼻的味道,不时吐出一个烟圈,直往上冲,到了房顶的领子处,才与瓦片相撞,灰飞烟灭。

“爸。”崇德喊道。

瑞熹抬头望了一眼崇德,略显诧异地问道:“崇德,你回来干嘛?”

“我是回来告诉你一声,我今天到火烧舟帮师傅买錾子,进了佘家饭馆,打铁沟的杨双林告诉我说,二哥……”

“说话吞吞吐吐的干嘛?你二哥怎么啦?死啦?死啦就清净啦!”瑞熹气呼呼地说道,显然他对崇义离家出走仍然心怀不满。

“死倒没有死,听说他进山当土匪啦!”

瑞熹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怔,接下来,他愤怒地把手里编到一半的背篼狠狠地摔在地上。这背篼底在院坝上滚了好几转。瑞熹还不解气,拿着放在旁边的齐刀,狠狠地在前方的木墩上砍了三刀。刀因为回弹,把他的虎口割了一道小口,鲜血瞬间浸出来,顺着刀柄往下流。瑞熹眉头紧锁,哭丧着脸,不一会,就老泪纵横。边哭边喊道:“崇义,你这个天杀的,你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土匪是你能做的吗?当年我为了剿灭红岩洞的土匪,吃了这么多苦!营盘顶上那么多人罹难,我们与棒老二的仇不共戴天,你怎么能这样!祖祖辈辈都是耕读传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孽子啊!你还不如死了得了!”瑞熹反应如此剧烈,把崇光和崇德吓了一跳,一时不知所措。

不过崇德很快就反应过来,对瑞熹说道:“爸,你也别太生气,我只是听说了这个消息,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

“是啊,爸,我去把他找回来,就算是他进山为匪,我也要把他拽回来。”崇光算是安慰瑞熹。

“你听谁说的?”情绪激动得瑞熹冷静下来,仔细捋一捋思路,总得把来龙去脉搞清楚。

“杨双林,他在火烧舟帮馆子。”

“带我去找杨双林,我要问个清楚,不管他在哪里,都要去把他找回来。他真是把祖祖辈辈的脸都丢尽了!”

瑞熹和崇德急匆匆赶到火烧舟找杨双林,崇光因为放不下已有身孕的牟琳,暂时没有去。

杨双林正在忙着端菜、收盘子,看到瑞熹和崇德气呼呼的来了,找了个空隙时间招呼他们。

“双林,你是个好孩子,什么苦都能吃,不像我们家崇义,哎!你告诉叔,他现在在哪里,我去把他找回来。”

“叔,我告诉你,我也是听人说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听谁说的,总得有个信吧。”

“是这样的,那天吧,有两个从县城里来的人,他们边吃饭边闲聊,不知怎么的就说起崇义很仗义。我也很好奇,就问他们,你们说的崇义是不是大面坡的崇义?他们说是的,我告诉他们,我跟崇义很熟,都是一个放牛山长大的娃。我知道崇义是自己跑出去,就问他们崇义现在在哪里,家里的人都在找他呢,他们说,现在崇义在当猴子兵。我再问其他的,他们也没回答我,就急匆匆地走开了。我在想,这猴子都是在山上的啊,当猴子兵就是进山了嘛,山里的兵当然是土匪了。”杨双林知说道这里,又有人进来吃饭,他忙着招呼去了,其他的他确实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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