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讨媳妇(1 / 2)

瑞熹摇摇头,他知道姐夫也是在宽慰自己,但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姐夫,沉默了一会,他们才又找了其他话题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

瑞熹好几次想跟姐夫提开口借钱的事,但他却好几次都开不了口。他心中有很多计较,说起来,姐夫家这么大的宅院,还有上百亩的土地,不缺两个小钱,但瑞熹又知道,亲戚家再有钱,也是亲戚家的,况且,他家也有很大的开销,再说了,他家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姐夫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换来的。终于,瑞熹没有开得了借钱的口。他在姐夫家匆匆吃过饭,跟他们道别,就要回家,在他起身离开的时候,姐姐瑞霞追了出来,假意送送他,在他们一起走过房子前的竹林,确保没有人能听到的时候,瑞霞问道:“弟弟,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呢?”

“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们。”

“不对,你肯定有事,是不是借钱?你要多少?”

“真不是钱的事,就算穷,我也还能应付得过去,你这样说起来,我没有事就不能到你家来坐坐了啊。”瑞熹笑嘻嘻地说道。

“好吧,我是欢迎你常来坐坐的,反正你有什么难处,你就告诉我,当姐的一定会尽力帮忙,这里有点零花钱,你回去给娃娃们缝一件衣服。”说着,瑞霞就往他衣袋里塞了两个银元。

“姐,你干啥,把钱拿回去!”

“弟啊,我知道你不容易,这点钱不是给你的,是给娃娃们的,也是当姑姑的一点心意。”

“你已经够帮衬我了,你家的条件虽好,但也是一大家子人要养,你这样偷偷地塞钱给我,姐夫看到了不好。”

“没事,这是我的私房钱,他管不着。”

“你自己留着,我不要!”瑞熹斩钉截铁地说道。

瑞霞知道瑞熹固执的性格,他们年纪相差两岁,他们从小玩得不多。瑞熹并不是瑞霞的亲弟弟,而是堂弟,因为瑞霞是家里的独生女,没有其他姊妹,于是父亲把堂弟瑞熹过继来当儿子养老送终。父亲把瑞熹从重庆老家带回来的两个月,瑞霞就结婚了,不管怎样,毕竟血浓于水,当瑞熹拒绝她的时候,她没有忍住自己的悲伤情绪,泪水夺眶而出:“爹和娘都已经走了,我后家唯一让人牵挂的亲人就是你了,你要不收下,当姐的难过得要命。”说完,也许是觉得委屈,也许是感念瑞熹的身世,她越哭越伤心,最后竟然变成了呜呜声。

“姐,你也别说那么多了,我知道你是为我想,但我也觉得没脸见你啊,父亲给我留下的房子被我败光了,就剩下几亩薄土地了,其它家产也败光了,我没脸面见你,以后死了也没脸面见爹和娘了。”饶是硬汉,瑞熹的泪水也夺眶而出。

“你别说这些,这些都是迫不得已的,我知道的,你为了救弟妹的命,其实你该早点给我说的,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你这样做,正好证明我们是仁义之家,我们家一直以来就是书香门第,父亲活着的时候就是这样教导我们的,我想他们九泉之下是不会跟你计较的。这个钱你必须拿去!”

“不要!我不想拿了你这个钱影响你和姐夫的关系。”

“影响什么关系?他前些年一直在外面飘,要不是我拼尽了全力护持这个家,四个子女会长大成材么?公公婆婆能那样安详体面地离开么?在这个家,我还是能说话算数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客气话就不讲了,我们各退一步,我只要一个银元,带回去给崇光,算作你对侄子们的关爱。”瑞熹十分不自然地接下了一个银元。又跟瑞霞聊了些家常话,比如梦见父亲母亲的事,他们都总是觉得,父母好像还活着。

瑞熹到家时天已经擦黑。他急匆匆走到妻子身边,他还没开口,妻子问道:“你今天借了多少钱?”

“没有,我今天不是去借钱的。”

“也好,不能再欠债了。”

贫贱夫妻百事哀,说到钱就伤感情。他们沉默了一阵,妻子问道:“崇光的婚事怎么办?”

“我盘算了一下,把家里的羊卖了,把两头牛犊卖了,能卖的都卖了,应该能凑出三十块来。”

“牛犊卖了怪可惜的,再喂一年,明年就是大牛了,要不找我哥借点?”

“谁都不借,困难时很困难,但想想办法,还是要过去的!”瑞熹带着倔强的语气说道。

连续两天,崇光都在团堡坡的庄稼地里。团堡坡是后山的坡顶,与水游山正相对,但比水游山高出一大截,它们就像一对年龄相差很大的兄弟,分立在母亲洛安江的两侧。后山向下三百多米是深谷,蜿蜒曲折的洛安江穿越而过。从太阳冒出头,到日上三竿,再到夕阳西下,这团堡坡都在阴毒太阳的照射下,艰难地昂着头。阳光是充足的,风是充足的,只有水分是吝啬的,这里种庄稼,全靠望天水,接到一滴是一滴,如果天成不好,遇到干旱,就会颗粒无收,白费力气。今年雨水还算充足,苞谷没被旱,即便这样,这贫瘠的沙土地也难以结出硕大的苞谷粒来。崇光在一人高的苞谷秆间穿梭,把结上了籽的苞谷棒子从已经焦黄了的苞谷秆上掰下来,手向后一扬,这苞谷就稳稳地落进了背着的稀眼背里。等装满了一背,他就会背到旁边的一块平地上倒出来堆在一起,呆会用箩篼挑回去。崇光全身都湿透了,额头上不住地冒出汗水来,有那么一会,他停下来,拧开从家里带来的水壶,咕咚咕咚大口喝水,以避免中暑。崇光找了个树荫坐下休息一会,刚才喝进去的水很快就转变为汗水流了出来,但这也让崇光觉得清爽了些。他向下看去,这团堡坡以下延伸到洛安江,都是一片金黄的苞谷地,除了蝉还在“知了知了”的叫,再没有第二个活物,就是蚂蚁都躲在地下纳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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