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强权之下（2 / 2）
“你说的那些不用担心，大哥虽然与我政见不一，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伤害凌月城的事，我也相信他更不会伤害我。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先拖住三皇子，朝廷这些年之所以敢对凌月城发难，急于掌管军政大权，无非就是现今北方安稳。自从‘寒冰圣子’一死，就再没有能威胁边境的存在。没有了外部威胁，我们就成了最大的威胁。”
“这些年我不断的思量此事，推演了无数次都没有什么胜算。或许唯一的路，真的只有依赖我们的死敌。我本不想让凌家背负通敌叛国的罪名，但眼下已经退无可退，我决定放手一搏。你轻功卓绝，连夜修书前往雪国，让他们放出‘寒冰圣子’复活的假消息，佯攻封锁线。只要他们同意，我们会假装不敌，撤出封锁线以外，让他们夺回失去的土地。并保证就算日后武国再让我们进攻，我们也会事先给到消息，两边演戏即可。”
唐旭听完不免唏嘘，曾经孤傲的城主，也开始用这武力以外的方式解决问题，甚至是去求人，或许岁月和家庭的牵绊早已磨平了他所有菱角。唐旭猛灌了一口酒，心中不免担忧。
“城主，这可是通敌叛国，如果让朝廷知道，我们的罪名就真的坐实了，到时候只能正面对抗。”
凌绝直接把一壶酒一口喝尽，起身看向殿外。
“眼下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朝中能说的上话的人早已被清理干净，如今的凌月城孤立无援，放手肯定不行，以朝廷的秉性，断然不会放过我凌家，凌家在北境的声望积累的越深，朝廷越是忌惮，不铲除干净是不会罢休的。城中百姓也只会成为他赫连家的奴隶，不会当人看的。硬拼的话，我也没有多少把握，但如果是雪国再次死灰复燃，朝廷就会思考和凌月城弄个鱼死网破是否值当，这样我们也就有了谈判的条件，这是我能想到唯一的路。”
军师唐旭也一口气喝光了整壶，又拿了一壶喝了几口，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寒冰圣子’复活的消息他们未必会相信，我看不如这样，兵分两路，一方面按城主的计策行事，另一方面如果他们不信，真到了鱼死网破那天，我们不妨把三皇子扣下，由城主拖住赫连鸿海，三皇子不难拿下。素闻武帝十分疼爱这三皇子，这次又派他来北境，很明显是想当成储君培养，有了他作为人质，主动权就在我们这边了，到时候也有足够的时间来准备。实在不行可以联合雪国，或拉拢墙头草炎阳，若是三家合一。就完全不惧了。”
凌绝看向饮酒的唐旭，唐旭也转头看向他，两人相视一笑。一直畅聊到深夜。
夜色的降临，并没有让凌月城被黑色笼罩，街边依旧灯火通明，凌月城是武国唯一不实行宵禁的城池。即便是已至深夜，路边依然有着不少商贩推着热气腾腾的小推车在售卖着美食，旁边店里还有一些青年男女在饮酒畅聊。街道地面也铺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是一些异域商贩在推销本国的特产。
一席白袍在凌月城上空飞过，并未惊动任何逛夜市的城民，径直朝着雪国的方向飞去，淹没在了一片白色当中。
三皇子赫连明宣站在凌月城最豪华的酒楼‘聚贤楼’顶楼的窗前，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楞神，这夜间透露出来的市井之气，让他那颗冰冷的心好似也有了一丝温暖。只不过这份温暖短暂到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又失去了温度。
他生来谨小慎微，凌月城给他安排的住所他没有去住，而是把这‘聚贤楼’给包了下来，清理了所有的闲杂人等，与赫连鸿海同住在这间视野最为开阔的三楼雅间。
聚贤楼的茶水让他有些喝不习惯，与赫连鸿海在窗前抿了几口就有些索然无味。
“来人，去一趟凌庸的府邸，问问他，北境有没有什么上好的名茶，叫他带一点过来让我与国师品尝。”
“是，三殿下”
赫连明宣移开了座上的茶壶，对赫连鸿海说道：“师傅，你说这凌绝会乖乖就范，与我们一同回京都吗？”
赫连鸿海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着窗外四处插满的凌家旗帜。
“凌家在这北境树大根深，只怕是我们想移也移不动，这么些年了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把此事办成，就不会拖到现在了。”
赫连明宣掀开了茶壶的盖子，手掌轻微发力，茶壶里面的水瞬间被蒸发干净。
“移不动，那就只能给它换换血了。”
赫连鸿海点了点头，把杯中仅剩的茶水也一饮而尽。
“与老朽想的一致，关键就看‘送茶人’有没有这份胆量和魄力了。”
两人还没细聊多久，屋外就传来敲门声。
“禀报三殿下，凌庸已带到。”
凌庸手提茶壶跪在地上，气喘吁吁。这么远的路程，加上北境夜晚的寒风，茶壶还依旧往外冒着热气，足以看出来他有多急切。
赫连明宣打量了一下凌庸，露出一撇微笑，路程虽远，但对习武之人来说，也不至于气喘吁吁，或许这凌庸真如外界所言，武功稀疏平常。
“过来坐吧，让我们尝尝你凌庸能带来怎样的好茶。”
凌庸连忙起身，毕恭毕敬的在桌前站着，颤颤巍巍的给赫连鸿海和赫连明宣倒上了新茶。
“三殿下，国师，这是我特意命人在迎王峰顶收集的天池圣水，加以雪国的千年寒冰储藏，配上北境的‘白冰茶叶’制泡而成，口感细腻，温中带冰，冰中品温。专门招待贵客使用。”
赫连明宣品了一口，连连称赞，让赫连鸿海也一同品尝。
“茶是好茶，就是不知道你别的能力是否也和这泡茶一样出众。你现在凌月城官居何职？”
听到这官居何职，凌庸脸上有些为难，吞吞吐吐了一句。
“我自幼体弱多病，虽贵为凌家长子，但在这以‘武’为尊的凌月城，却向来不受人待见，目前在凌月城担任‘司簿’一职，主要负责管理商贾之间的贸易。”
说了这半天，差点没让赫连明宣笑出来，堂堂凌家长子竟去管理商贾贸易。不过越是看他这般无能的样子，赫连明宣对他也越是放心。
他亲自给凌庸沏了一杯茶，边倒边说着：“官是小了点，不过我和国师商议，倒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只不过生不逢时，被你二弟掩盖了太多光芒。眼下倒是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一展抱负。只要你把这件事办成了，我会即刻奏明父皇，让你担任新的‘凌月城’城主，至于你二弟嘛，朝廷另有安排，毕竟已是‘北城王’又是‘护国大将军’，总不能还一直待在凌月城，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待着他。”
话音刚落，凌庸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像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磕头。
“多谢三殿下和国师抬爱，只要能让我凌庸当上‘凌月城’城主。在下甘愿为朝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赫连明宣放声大笑了起来，从腰间拿出一包细小粉末，放到桌前。
“倒也不用你赴汤蹈火，你只需要把我给你的东西让凌绝服下，事情就算办完了。剩下的我和国师会帮你处理，你只需要准备好如何当好这个‘城主’即可。”
凌庸听完身体有些止不住抖动，他虽然极度想要得到‘城主’之位，好把这些年受过的屈辱通通拿回来，也急切想要向世人证明自己的能力比凌绝只强不弱，但看着桌上的粉末，他有些迟疑不定，这些年凌绝待自己一家十分照顾，帮他修建的府邸比自己的还要大，银钱也是大多给了嫂子，除了不让他参与军政，其余都挑不出任何不妥之处，现在让他伤害自己的亲兄弟，他内心变得十分煎熬，一方面是踌躇满志，一方面是骨肉亲情，两难之下让他迟迟不敢去拿这包东西。
赫连明宣看出了他内心的煎熬，转头背对着他看向窗外已然安静的街道。夜市收拢后的‘凌月城’只剩下北境的风雪还在街道乱串。他伸手探出窗外，仍由寒风肆虐，顺着刺骨的凉意仰天望着天上的明月。
“大丈夫之志，因如江水，东奔大海，何苦怀念于骨肉亲情。今日你下不去手，来日也只能在悲愤中度过余生。你放心，这东西并不会要他性命，只是让他短期内运不了功而已。只要他明日乖乖听话，随我们一同回朝，‘凌月城’还是那个‘凌月城’，一切都不会变。”
“此话当真？”凌庸内心得到了那自欺欺人的救赎。
“本宫有必要骗你吗？凌月城，未来的....‘城主’？”
这一声城主让凌毅全身舒畅，他毫不犹豫的伸手拿过药包，叩拜着往屋外退去。
直到听到关门声，赫连明宣才把窗外的手收回，给赫连鸿海倒了一杯热茶。
“师傅，您会不会觉得我贵为皇子，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是信不过你？”
赫连鸿海自顾自的喝茶，喝了几口对赫连明宣说道：“古往今来，成大事者，谁会在意手段是否卑劣，只在乎事情成功与否。为师也不是那些江湖侠客，动不动就讲究个‘公平对决’。能用最低的代价赢取胜利，又何必去讲什么江湖道义。”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回到家的凌庸在房间里踟蹰了半天，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他叫醒了早已熟睡的妻子，让她去厨房煲了一碗鸡汤。名义上说是体谅最近凌绝太过辛苦，日夜操劳，到现在还没睡，自己想过去看看。
提着鸡汤走在路上，寒风呼啸，他走的异常缓慢。和提着茶壶出门走的是同一条路，只是同样的道路却有着两种天差地别的心境，此时的他内心甚至有点想要回头，但一想到从小到大的那些不受重视的情景，双腿就不由自主的在往前。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来到凌绝的府邸，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敲门而入。守卫见到是他也没有阻难，径直放他来到了凌绝的书房。
此时的凌绝和他想的一样，并没有入睡，还在灯火下看着边境的舆图。
见到自己的大哥半夜提着鸡汤来看望自己，凌绝内心深受感动。想起白天和大哥起的争执，更是愧疚难当。
“大哥，你怎么来了，我正想去找你，白天的事，是我太冲动了。我回想起小时候的种种，自己亏欠你实在太多，从小到大父母对我都偏爱有加，很多事情让大哥你受委屈了，包括这‘城主’之位原本也应该是你的。只是现今情势严峻，很多时候我没有克制好自己的情绪，希望大哥不要放在心上。”
凌庸把鸡汤放在了桌案上，又多拿了一支蜡烛点上，屋内顿时明亮了不少。
“二弟说的哪里话，这些年‘凌月城’上下都是你在打点，我倒好，落了个清闲。只是有些时候，也想帮帮你，毕竟这一支蜡烛的光怎么也比不上两支蜡烛。只是我呢也没太大的本事，可能说的做的也不太能令大家满意。不过咱兄弟俩也不说这些，你嫂子知道你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特意煲了点鸡汤，她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务必看着你喝下。你说这深更半夜的，我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凌绝打开了桌案上有些凉了的鸡汤，亲情的温暖让它看上去依旧温热，他正准备喝的时候，却被凌庸拦住。
“二弟，你打算如何应对朝廷邀你入京一事？”
凌绝笑着说道：“大哥，我能先把这鸡汤喝了吗？”
“不能！”凌庸大声喊道，随后又感觉有些失态，补充了一句：“我只是觉得鸡汤有些冷了，想让下人先热一热再给你喝。”
凌绝只好把鸡汤放下，但并没有拿给下人加热，只是走到凌庸身前，把自己的外衣披在了他身上。
“大哥，你自幼体弱，一路风雪，小心着凉。关于进京一事，我不是不愿意随他们入京，只是我走之后，我担心你们无力应付朝廷，过去我们之所以能安稳，一是朝廷内斗不断，二是雪国虎视眈眈，朝廷跟我们联姻也不过是无奈之举。现今这两样都荡然无存，他们之前许诺的那些必定也会失效。不过只要我还在凌月城一天，他们就一天不敢正面撕破脸，虽然眼下形式严峻，但我已经想到能够应对的办法，我们会挺过去的，凌月城也会挺过去的。只是现在还不能跟你说，不管怎么样，还请大哥能够相信我。”
凌庸拿开了外衣，微笑着说道：“二弟，你还是那样，有什么事都不愿意和我说，我不知道你是信不过我，还是觉得我根本就没有资格知道。”
凌绝无奈，只能在凌庸面前跪下。
“大哥，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我最敬重的大哥，自从爹娘走后，我一直把你当做这个家的一家之主。不是我要瞒你，而是事情关系到凌家生死存亡，你知道反而会给你带来灾祸。难道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你还信不过我吗？”
凌庸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凌绝，帮他抖了抖灰尘，又整理了一下他的衣冠。重新端起了桌案上的鸡汤，拿到了凌绝手上。
“算了，我身子骨弱，也不想去掺和这些你争我斗之事，我能说的白天都已经说了，只是无论如何凌家不能有事。汤快凉了，赶紧喝了吧，我不看着你喝完，你嫂子不放心。”
听凌庸这么说，凌绝接过鸡汤一口气全部喝光，还把空碗竖过来给凌庸检查。
“大哥这下放心了吧？嫂子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这还有些事情要等军师过来商量。”
“那就不打扰你处理军务了。”
凌庸离开了凌绝的府邸，在那一刻，骨肉亲情好似也被他一并带走了。
月色逐渐变得暗淡，漆黑的夜湮没了整个凌月城，只有边境雪国的漫山积雪还在与黑夜对抗。
.....
，....
.....
雪国。
紫鸾殿。
雪国的上空一席白袍掠过，军师唐旭来到了青云峰紫鸾殿外，但被卫兵拦下。
“凌月城军师，唐旭。求见雪国沁幽公主。”
深夜的这一声呐喊，直接惊醒了紫鸾殿周围熟睡的雪国众将领。
沁幽公主也闻声起来查看，只是走到大殿被‘寒冰圣子’拦下。
“深夜到访，且呼吸之间气息不稳，想必是有事相求。我暂时还不方便露面，你先自行应付。”
沁幽公主点了点头，叫来了五大长老，毫不客气的坐在了王座之上，一只脚还踩着软垫。
“传他进来吧。”
唐旭看着气势恢宏的紫鸾殿，心中顿生疑惑，这雪国不是早已被封锁多年，按理连生存都难以保障，这紫鸾殿又是原本遗弃的旧都。怎么大殿之内，紫柱金梁，白玉铺地，完全没有任何衰败景象。
只是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他从怀中拿出了凌绝的亲笔书信，给到身边侍卫，交由沁幽公主。
沁幽公主看过书信后传递给了五大长老，右手持冰剑竖立在王座上。
“怎么，这是凌月城来求我们来了？想不到武功盖世的凌绝都有求人的时候。他怎么不亲自来，我手中的冰剑早就想见见他。”
大长老‘雪冥’站了出来，顺便叮嘱了一下沁幽公主姿势坐好。
“唐军师深夜远道而来，带来凌城主的书信，让我们进攻封锁线，而且是明日即刻发兵，如此仓促，且没有任何能让我们信服的凭证。光凭一封书信，这实在是让人难以决断。”
唐旭急的跪在了地上。
“事情紧急，没来得及准备，的确拿不出什么可信的凭证，能给的除了城主的信义，便只有十几年前的‘情义’。”
大长老‘雪冥’知道唐旭所说的‘情义’是什么意思，十三年前武国大军压境，雪国拼死护送沁幽公主逃往雪海深处，逃跑过程中被凌家军团团包围。本来必死之局被凌绝拦下，放走了年仅七岁的沁幽公主。
沁幽虽然当时只有七岁，但事情记得十分清楚，她直接了当的回复唐旭：
“唐军师不必刻意提醒，欠他的我心中清楚，等我杀了凌绝之后，就会自杀还他恩情。但别想以此事来让雪国涉险。至于信中说的传出‘圣君’复活的假消息，你们想传就传吧，反正我们也拦不住。”
唐旭正为难之时，一个侍卫在沁幽公主耳边私语。
片刻后，沁幽公主直接站了起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咳嗽了两声。
“嗯哼...”
“当然了，出兵也不是不行，但你们得先把整条封锁线的兵马全部撤到‘落马谷’，直到确认没有伏兵了后，我们才会发起佯攻，否则一切免谈。”
唐旭心中隐约有些不安，‘落马谷’地势低洼，四周都是高坡，是兵家禁忌之地，兵马聚集到这里如果遇到围攻，将全军覆没。虽说雪国在经过清缴之后，国力大衰，而负责封锁线的凌家军有整整十万，但这种地形，什么都不好说。
他还是想劝一劝沁幽公主，哪知道还没开口就等来一句。
“送客。”
望着王座上转身离开的沁幽公主，和摆出“请”姿态的五大长老，他无奈只能先回凌月城。
来到凌绝的府邸已经快天亮了，两人一番商议过后，凌绝起身吹灭了屋内的蜡烛。
“只能孤注一掷了，这样，你让‘裴离’率本部五万兵马前去接应，以防发生意外。成败在此一举了。”
随着蜡烛的熄灭，天空也放出了光亮。清晨的光不仅照亮了繁华的凌月城，也照亮了和炎阳交界处那成片成片的红色，旌旗飘扬下，是一个个身披红甲的战士，血牙战马吐出阵阵寒气，马蹄踏动，在等待着进攻的号角。
城主府外，正打算出门巡查防务的凌绝和军师唐旭被一名‘金甲血骑’通知前往凌武殿，还特意嘱咐带上少城主。
来到大殿才发现，几乎所有的文武都已经到齐，赫连明宣坐在了城主之位上，一旁站着赫连鸿海。
凌庸上前跟他们打招呼：“二弟，你们来了，三殿下正在等着你们呢。”说着就拉凌绝往赫连明宣跟前走去。
赫连明宣看了一下殿内的文武，感觉差不多了，除了副将‘裴离’没到，他也懒得去管了，起身对凌绝说道：“‘北城王’，父皇交代的事情，已经不容耽搁，车马已经替你备好，可以启程了吧？”
凌绝依旧想要再拖一会，想等雪国那边传来消息，于是上前说道：“三殿下，城防之事还有很多没有处理妥当之处，能否再宽限几日，而且....”
“不必了！”赫连明宣出言打断，大量的‘金甲血骑’在王乾的带领下涌入，把大殿围了个水泄不通，外面也被层层包围。
“‘北城王’不要一再推辞，朝廷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今日你还不启程的话，本宫只能治你个抗旨不遵之罪了。”
面对这番阵仗，军师唐旭站了出来，对赫连明宣说道：“三殿下，城主没有推辞的意思，只是城主这一走偌大的‘凌月城’谁来管理呢，万一边境发生动乱，于朝廷而言也不是好事啊。”
赫连明宣嘴角露出邪笑，看了一眼台下的凌庸。
“这一点，你们就不必忧心了，本宫已经替你们挑选了一位德才兼备的人员来暂代‘城主’一职，他也算是凌家德高望重之人了。历来废长立幼都违礼不祥，再加上如今‘北城王’有更重要的事情前往京都，暂无心管理城中事项，于是本宫决议，让凌家长子‘凌庸’暂代‘城主’一职。我相信‘北城王’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话音未落，台下一片哗然。
“这是我们‘凌月城’自己的事，不需要朝廷来操心。”
“就是，谁当‘城主’是凌家自己的家事，朝廷无权干预。”
“我们只认凌绝城主，其他人都没资格。”
“........”
“放肆！！！！本宫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低贱之人插嘴！凌月城属于朝廷！谁当城主当然由朝廷说了算！”赫连明宣恼羞成怒，指着台下众将领一顿臭骂，周围的‘金甲血骑’也纷纷做好了进攻准备。
凌绝伸手示意众人停下，对赫连明宣说道：“三殿下刚刚说什么？‘低贱’？我凌月城的大好男儿，在你眼里就是‘低贱’吗？再说了就算要指派新的‘城主’也应当有圣上的诏书，不是三殿下一人说了算吧？”
赫连鸿海连忙出来打圆场，安抚众人。
“好了好了，刚刚三殿下也是一时冲动，不过圣上在三殿下出发之前就已然交代，他有权处置北境一切大小事务，包括人员调动。至于你们说的谁当‘城主’是家事，老朽就不认同了，普(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怎么说这也不是家事。况且凌庸也是凌家长子，这番任命，我看无不妥。”
凌庸也站出来面向众人说道：“各位，我知道你们心中不太认可我这个凌家长子，但朝廷既已任命，我定当鞠躬尽瘁，一心一意管理好凌月城，再说我也是暂时代替二弟执掌，等二弟从京都归来，我再交接给他便是，你们又何必多心呢。”
凌庸在凌月城深耕多年，还是积累了一些人脉，部分将领在他发言后纷纷表示同意，其他将领虽有不服，但凌庸毕竟是凌家长子，也不能说什么，唯有教头‘旻白’心怀不忿。
“凌月城向来以‘武’为尊，武国也是以‘武’立国，谁来当城主也不是一句话就说了算吧，凌庸要当城主可以，但至少也要经过凌家的规矩，比武胜过其他人才行。凌毅这些年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我觉得他更适合当这个‘城主’，大家觉得呢。”
一时间殿内众人纷纷附和，要求比武定‘城主’，凌庸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但也找不到更好的说词，只好把目光看向赫连明宣。
赫连明宣看着这群目无朝廷的人，心中的那份优越感仿佛在受到践踏，气得他直接拔出腰间配剑对‘旻白’说道：“规矩？什么规矩？朝廷就是规矩！你们一个个目无朝廷，屡次阻拦朝廷行事，来人呐！把这尊卑不分的奴才给我抓起来。”
御林军副统领王乾正准备抓人，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我看谁敢！”
只见一个个身穿黑甲的战士把原本包围凌武殿的‘金甲血骑’给反包围起来，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估计有十来万之多。整个凌家军除了守城的五万城防营几乎全来了，人数之多占满了整个‘军演场’，这原本是凌家军用来演习的地方。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这里几乎成了真实的战场，铁枪对银枪，黑甲对金甲，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副将‘裴离’带人冲入殿内，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程度的冻伤，有的整条腿成了冰雕，有的剩下半截手臂往外冒着寒气。‘裴离’一见到凌绝就跪了下来，铁铮铮的汉子竟落下了两行热泪，拉着凌绝的裤腿痛哭。
“城主，全死了.....原本负责封锁雪国的将士...全死了....我带出去的五万弟兄也仅仅回来不到两万，大多还身负重伤.....是寒冰圣子！寒冰圣子‘复活’了！不...不对...不是‘复活’而是新的‘寒冰圣子’诞生了！！弟兄们全都被冰封在了‘落马谷’，我连尸体都带不回....”
凌绝听完内心如同晴天霹雳，久久缓不过神来，他不敢相信，整整十几万凌月城男儿，一天不到全部阵亡，那可是他凌月城近一半的兵力，全都因为自己错误的决策丧命。
他内心比谁都清楚，在那种冰天雪地的环境下，如果真的遇上‘寒冰圣子’就算百万大军也得送命，这也是武国为什么在上任‘寒冰圣子’没死之前，不敢动雪国的原因。没有人可以在雪原之上战胜‘寒冰圣子’，而自己却亲手把十几万将士送到了他眼前。悔恨，懊恼，愧疚占据了他身体的每一个位置，一代战神的他此时竟有些站立不稳。
凌毅看了一眼军师，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十几万大军会一同死在‘落马谷’这个兵家禁忌之地。
军师唐旭呆愣在原地，此时的他不敢去看凌毅和众将领的眼神。
现场充斥着众将领的咆哮，一个个都恨不得立马杀向雪国，为死去的弟兄报仇。好在悲愤中的凌绝并没有因此失去理智，他检查了一下‘裴离’一行人的伤势，就让他带领殿外的将士退下。可‘裴离’出去劝了半天，却无人肯动。
站着台上的赫连明宣此时头脑也有些混乱，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但没多会又思路清晰起来，他怀疑这是凌绝串通雪国演的一出戏，他轻声在赫连鸿海的耳畔问道：“师傅，你觉得此事是真是假。”
赫连鸿海用内力回应：“先不管是真是假，如今我们被十几万大军包围，虽然老朽能带你脱身，但这批御林军要是葬身在此地的话，圣上定会雷霆大怒，更会令皇室的颜面扫地，影响江山稳固。炎阳那边是时候给出通知了。”
赫连明宣这才缓过神来，一直想着怎么打压凌氏，都忘了自己已然身处危险当中，他对台下的凌绝说道：“怎么？‘北城王’这是要造反吗？还不让你的人退下。”
凌绝正在悲愤当中，对于这份施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已经吩咐过了，但现在将士们情绪激动，都要去雪国报仇，拦也拦不住。”
见凌绝态度强硬，赫连明宣转阴为晴，安慰着场内人员。
“大家不必伤心，有我赫连明宣在，定会帮你们讨回公道，区区一个‘寒冰圣子’算什么。国师已经亲临北境，管他什么子都要死，我即刻派人前去探明情况。”
“王乾，你之前不是参与过雪国的围剿吗？那一片你熟悉，你马上带一队人前去查探清楚，雪国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对着王乾做了一个手势，王乾瞬间明白什么意思，一口答应后就带人往雪国奔去。
只是没走多远他就打起了歪主意，心想这‘寒冰圣子’什么人，万一遇上等于送死，原本自己出来就是去炎阳报信，犯不着先去一趟雪国冒险，他对身边的‘向千户’说道：“向千户，你之前不是也参与过雪国围剿吗？‘落马谷’你知道在哪，你速去查明，殿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交代我去办。”
这向千户碍于淫威也不敢拒绝，一行人只能往‘落马谷’跑去，开始还缩手缩脚，跑了一段路发现一个鬼影子都没有，胆子也大了许多，不多时就来到了‘落马谷’，站在山坡上观望，除了一片冰雪，什么都没发现。气得他破口大骂：“什么东西，连三殿下都敢耍。”
说完就往回奔去，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想继续查看了，还是害怕。只是在他走后不久一阵狂风吹开了冰上的部分积雪，才露出冰层下一个个人头，一个挨着一个，神情恐惧，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整个谷底到处都是。
风雪飘到另一边的山坡上显露出了几个人影。
“多亏圣君聪明，提前把他们盖在了冰下。”
“这下凌月城有好戏看了。”
“活该，也该轮到凌月城倒霉了。”
说完几个人影消失在了冰雪之中。
与他们的谈笑风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向千户一行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狂奔着，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不到三个时辰，向千户就与报信完毕的王乾汇合一起回到了凌武殿内。
“禀报三殿下，我们一路深入雪国，四处查探，并未发现任何战斗痕迹，‘落马谷’除了冰雪还是冰雪，更别说什么‘寒冰圣子’了。”
裴离听到这报告，愤怒的指着向千户。
“你们放屁，我十几万弟兄一个个全都矗立在那，你眼瞎吗！？”
听着这声嘶力竭的咆哮，赫连明宣在台上慢悠悠的鼓起了掌来。
“好了好了，你这演技太过拙劣。‘北城王’你应该好好教教你的手下怎么演戏，为了违抗朝廷，你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居然说什么死了十几万大军，还‘寒冰圣子’，你这么诅咒他们，真的好吗？我看你不如随我去京都唱戏算了，你挺合适的。”
凌绝紧握双拳，听着赫连明宣羞辱性的话语，恨不得立即将其一枪捅穿。一旁的凌庸赶紧握住了他的手臂，对赫连明宣笑着说道：“一场误会，误会而已。”
可此时殿内的众武将不干了，全都拔出了兵刃，直指赫连明宣。
“朝廷欺人太甚，跟他们拼了！”
军师唐旭也对教头旻白使了一个眼色，准备一旦动手就直接控制赫连明宣。
所有的人都盯着凌绝，但此时的凌绝并未被冲昏头脑，他知道凌月城刚刚失去十几万将士，已经大势已去，再不能和朝廷正面对抗了。他看向自己的大哥，或许这一次真的得按大哥说的那样做了。
就在他准备向朝廷妥协之时，城防营的人越过人群，冲了进来。
“不好了，城外发现大量炎阳兵马，一片通红，一眼望不到边，估计有几十万之众！他们嘴里喊着‘城主劫持了三殿下，奉朝廷旨意前来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