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无标题1818（1 / 1）

梁金正站在焊接机头的旁边，欣赏着自己的又一个‘好主意’，那是一张手写的‘警示牌’：高温危险。他不得不承认这几年来王恕把曾经单文瑞那套工厂生产流程学得是有模有样，即使自己一大半的时间都不在印刷厂盯着，整个工厂仍然是井井有条。而现在，在王与的安排下梁金和王恕的工作正在慢慢互换，这件事梁金也是欣然接受的，毕竟自己已经慢慢上了年纪，那些‘刺激’的工作不想再干了。况且，就实际情况而言，梁金承认他并不能完全胜任王与给他安排的位置，只要做完接下来的最后一个项目，梁金就可以完全退回印刷厂，安心地当他的厂长了。这焊接机不愧是单文瑞力争就算高价也要买的进口货，连上边安装的警示牌都脱落了，这些年这台机器竟然没有出过任何问题。但是与其再定制一个铝板材质的，价格贵不说还要等三四天，梁金就交代工人在纸板上手写一个得了。就算哪天有检查的人来，也不会因为一个警示牌大做文章，况且自己还可以说定制的正在制作，他为了工人安全才贴了个临时的上去。

“不过，梁厂长”刚放下刷子的秦知物说道，没错，这个牌子上的字正是他写的：“厂长，这高温机械上贴纸板，还是有安全隐患的呀。”梁金对他摆摆手，随后又掏出一支烟点上，秦知物又说道：“厂长，咱们规定车间内是不能抽烟的，要是小王总看见...”梁金斜楞了一眼秦知物，他让自己想起了单文瑞，而且年后王恕就离开印刷厂了，现在他秦知物应该拍自己的马屁才对！梁金：“没事儿，我抽两口就走了。小秦啊，你这个字儿写得是真不错啊，厂长给你支个招儿吧？”说着还坏笑着对秦知物挑眉，秦知物不解地问道：“支招儿？支什么招儿啊？”梁金斜跨两步站在秦知物身边，还一伸胳膊把手肘打在了秦知物的肩膀上，瞪大眼睛对着秦知物眨巴眨巴，道：“装傻？嗨别装了，常世鹏都跟我说了，你是不是对咱们财务上的小徐很喜欢啊？啊？”

这一问弄得秦知物面红耳赤的，他是一次在食堂看着徐英子愣了神，其实就是看呆了。徐英子穿着淡蓝色的长裙，脚踩一双干净白色平板鞋，上身的白衬衣更是白到反光，衬衣的下沿贴服的收在裙腰里，细小的腰肢更衬得她身材修长。乌黑的头发在后脑勺上边扎成了个小丸子，不知道是脸太小还是眼睛太大，总之秦知物看向她是所有注意力都被集中在了她泛着水光的黑色眸子中。秦知物所在的车间主任常世鹏看见这个发呆的小子，顺着视线一瞅，原来这小子情窦初开了。老常用肩膀顶了秦知物一下：“怎么？看上啦？”秦知物害羞地否认着：“瞎说什么呢主管！”常世鹏一看他这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这笑声竟引得徐英子朝他们看了过来，还向老常轻轻挥手打招呼。秦知物臊得不行赶快背身坐下以避免和她视线接触，常世鹏看他这个样子，调侃地说道：“小秦，你是个小子还是个闺女啊？人家都大大方方的，你还害羞起来了。喜欢就追去啊，英子单着呢。”秦知物惊讶道这么好看的姑娘竟然没有追求者吗？谁知老常说：“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光咱们厂里追英子的都好几个，这丫头估计眼光高，谁让人家有这个条件呢不是。”看着秦知物略有失落地点点头，常世鹏又说道：“你可以试试啊！说不定人就喜欢你这一款呢！不试试怎么知道，那丫头也脸皮薄，你该不会等人家主动吧？怎么说人是姑娘，你是爷们儿，啧虽然不太爷们儿，你得主动。要不我给你说媒去？”常世鹏吓得秦知物连连求饶：“常主管你小声点！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常世鹏鄙视地看着秦知物，心说他怎么跟个小媳妇儿一样。

这常世鹏虽然没有替秦知物说媒，把这件事告诉徐英子，可是他告诉了梁金啊！梁金回到工厂，八九不离十第一件事就是在‘巡查’车间的路上，拉着老搭档常世鹏多聊两句。梁金每次的开场白都是：“老常，有啥新闻没？”这些年的公事，梁世鹏也了解到了梁金并不是问生产方面的事情，纯纯地是为了八卦。常世鹏这回的‘新闻汇总’里就有秦知物瞧上了徐英子这一条。眼看秦知物还在回避自己的问题，梁金抓着他不让走：“你还真个小妮儿一样害羞啊。叔说给你支招儿，是真的为你好。你要是不听，英子让别人追到手了，瞧你这样，可别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啊。”被梁金这么一说，秦知物也不挣扎了，于是梁金继续说道：“我先告诉你，其他人是怎么追她的！”

毕竟秦知物工作绝大部分时间就是待在车间里面，梁金每次回来到处搜集‘情报’，知道的是相当多。按照梁金所说，甭管是厂内厂外，那帮小子无非就是请客、送礼、制造偶遇。徐英子一直不为所动，那说明英子她喜欢跟别人不一样的！稍微一想，秦知物还真觉得梁金分析得有道理，但会不会是徐英子对男方的条件要求比较高的要求呢？梁金对这个问题爽快果断地否定了！有过开着崭新的小汽车来接英子的，人家姑娘都不上车。再看印刷厂的小副总王恕，不说是一表人才那起码也是阳光灿烂，工作认真又成绩斐然。还是老板的家养干儿子，跟她接触算是比较频繁了，也没见徐英子对他有什么不同的态度啊。梁金拍着秦知物的胸口说：“所以，小秦，别担心自己条件不好，再说了咱们工人最光荣啊！”秦知物心想这梁金算哪门子工人？梁金继续说：“你看看那帮傻小子，在厂门口等着不走，那不是让英子丢人吗？不停地打电话啦、发短信啦，就是骚扰！不见诚意！”梁金到时越说越头头是道：“小秦，你看看你写这么一手漂亮的字。别人都是短信求爱的时候，你咔咔，来几封手写、毛笔的情书！哎我跟你说，这小姑娘这辈子到现在收过几封信？更何况是手写信，还是这么漂亮的字的手写毛笔信！他要是不感动，我名字倒过来写！”

刨除梁金说话时候浮夸的语气，他给秦知物想的主意倒真的值得一试。尤其秦知物想到自己的爷爷奶奶年轻的时候也是书信定情，当作一种家传，倒也十分浪漫。于是秦知物下定决心，按照梁金的方法试一试，他对梁金表示感谢后，梁金又说道：“你看看，厂长为了你劳神费心，你能不能帮咱也做件事儿？”秦知物认真地回答道：“厂长有事儿您安排就是了。”随后梁金表示想让秦知物今年替印刷厂写春联，大大小小的都交给他，秦知物说：“嗨，这没什么，举手之劳。”谁知道梁金稍一迟疑又说道：“这个这个，到时候买纸笔咱俩一块去，你写好之后别的就不要管了，啊。”秦知物是听了个糊里糊涂，这交代跟没交代有什么区别呢？他不理解梁金的真实目的是要像往年一样报账，至于纸和笔值多少钱，他一个人说了算就行。

要说这秦知物真的是个木头脑袋，前有爷爷曾经给奶奶写的情书作为范本，后有梁金出的主意指引方向，这事儿是出不了什么问题了。英子看着那封信笑得花枝招展，倒不是说秦知物的字吸引了她，或者是这内容有多么的文采斐然，是徐英子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清秀的小伙子，红着脸、结巴着交给自己的竟然是一封新年祝福？！在常世鹏穷追不舍地逼问下，他也了解到手写信的内容，他安慰着秦知物道：“小秦啊，别灰心，咱再写几封试试，哥教你写！”歪打正着也好、缘分使然也罢，这一手不按常理地出牌，倒是让秦知物给徐英子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常世鹏看着二人再碰面的时候竟然都会害羞地跟对方打招呼，他也迷惑着：“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这是。”于是也不再多嘴，接下来就放任秦知物自己发挥了。不过在关键时候还是他鼓励秦知物约着英子吃顿饭，信纸上再甜蜜，要想有以后过日子还得回归现实不是。于是一天下班之后，秦知物在印刷厂门口等到了稍晚些才处理完工作的徐英子，二人并排走向了第一次约会。

徐英子和秦知物一起吃的第一顿饭，只能有他们两个人，原因也很简单，但凡再有第三个人，都要尴尬得半死。俩人吃饭的交流少之又少，顶多就是这个菜那个菜的口味怎么样，窗外过去了一个电动车，车篮子里坐着一只可爱的狗什么的。秦知物不知道该如何跟喜欢的女生开展话题，对面的徐英子也是一窍不通。但巧合的是，两个人都喜欢安静，于是一种奇妙的气氛在餐桌上出现了。像是一起生活过很多年的老夫老妻，又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有这些关系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不用刻意制造，或者寻找话题。小到偶尔飘下的一片落叶、大到伙计们吹嘘的国际形势，只要想到就说两句，没什么想说的时候连客气的话也不用补充。二人总是时不时地一抬头，发现对方在盯着自己看，然后傻傻一笑：“你看什么？”回应道：“没看什么。”然后接着吃饭。

从那以后每天早上二人都相约在一个公园门口碰面，然后一起走路上班，索性在这个曾经是小县城，如今是小城市的地方路程还是比较近的。等到下班的时候在一起肩并肩往回走，傍晚分别在早晨相见的路边，早晨又碰面在傍晚再见的地方。一开始气得印刷厂里那几个英子的仰慕者牙痒痒，慢慢地他们也加入了梁金和常世鹏的队伍，经常是四五个人一脸‘姨妈笑’地看着这对小情侣离去的背影。日升日落、春去秋来、两个人越来越熟悉，偶尔也会在路上打闹一下。随着感情愈深，也从并行变成了牵手、又变成了英子挽着秦知物的胳膊，倚靠在他身上。二人一起踏过落叶躲过雨，踩过白雪追过云，终于这天再要分别的时候，秦知物支支吾吾憋不出来个整话，在刚才路上没人的时候二人已经亲昵过了，不知道他还想说什么。徐英子说：“知物，什么事你直接说呗？”秦知物顺了顺气，拉起英子的双手，紧盯第一眼就让他沦陷的双眸，认真说道：“请你嫁给我。”

徐英子和秦知物的婚礼，也只是在男方的老家小院儿里简简单单地办了场招待。参加的除了双方的亲戚，也就是秦家的乡亲们了。徐英子的母亲对这个女婿倒还能接受，不过对于女儿找这样一个条件的亲家家庭，还是相当不满意的。好在英子非常坚定，既没有和母亲争执，也没有给秦知物压力，她平静地跟父母表示：不用讲道理，也没有商量的余地，她和秦知物就是要在一起。另一方面，也幸亏秦知物的父母几年前就在关川市给他买了套房子，让老丈母娘稍稍有些安慰。工厂里的人知道两人的喜事的时候，是在婚礼办完的第二天他们给大家发喜糖的那一刻。作为秦知物的主管，常世鹏在抱怨秦知物不通知自己太见外了，导致他没有喝到喜酒之后，还掏出了五十块钱当做贺礼，并坚持要秦知物收下。星升印刷厂的员工们之间的关系不至于说亲近吧，但互相都很尊重，工厂当天驻厂的负责人仍然坚持每天早上迎接同事们到来，同事之间和谐友好，但触碰到生产规定的时候对自身要求和互相之间的监督依然严格。整体来说，当然前提是老板根本没有要求工厂能产生可观的效益，在这个印刷厂工作是让人心情愉悦的。所以秦知物小两口几乎每天生活得都非常充实且幸福，秦知物也会选择和爱人每周休息两天，宁愿少挣两天的工时费，也愿意陪伴在她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欣欣向荣，直到幸运和苦难一起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