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无标题1919（1 / 1）

这天是英子和秦知物的结婚纪念日，他们也是‘奢侈’了一把在一家新开的西餐厅尝了尝牛排的味道，虽然他们的收入稳定但毕竟不高，俩人也没有享受物质的爱好，平时的花销还是很克制的。可二人结账的时候确实很不情愿，按秦知物所说：“什么意大利面，还没有老婆你做的捞面条好吃呢！”二人吃完饭悠闲地甩着胳膊逛起了街，秦知物拉着英子进入了一个精品礼物店，不管怎么说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他要给爱人送一份小礼物。

挑选之后，秦知物看上了一个镶满水晶的蝴蝶发卡，当然老板说是水晶。于是秦知物向商店老板询问，三言两语之后老板了解到今天是他们的纪念日，于是老板兴冲冲地说：“哎哟，兄弟好眼光，弟妹可真幸福啊。这水晶发卡我一共就进了两个，现在就还剩着一个，没办法在咱们这小地方识货的人不多。就是看上的，也不舍得掏钱。我看你们是真的恩爱，就按进货价给你了，六百块钱！”秦知物正在惊讶着就这个小东西竟然要六百块！英子倒是直接拉上秦知物就跑，她也不舍得花这个钱。回家的路上秦知物倒是想通了，就算有些贵，他明天也要把发卡买下来送给爱人。到家之后，这个想法刚在他脑海里敲定，仿佛瞬间被英子看穿了：“你别瞎琢磨啊，说了不要就是不要...呕！...”话音未落，徐英子跑到卫生间干呕了几声，秦知物心疼地看着妻子：“该不会是那个什么牛排不新鲜吧，嗨，以后再也不去吃了！”英子还没有回话就又是一阵恶心。不过没多久，秦知物一脸的懊恼和担忧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因为他们二人来到了卫生所找大夫，大夫说：“没错儿，是怀孕了。”

一开始听到这个好消息的时候，秦知物是有些懵的，英子倒是很直接地因为要做妈妈了而非常喜悦。秦知物脑子里快速过着一些杂念，他当然知道自己早晚会和老婆有自己的孩子，应该还不止一个，但是现在他真的做好准备了吗？怎么样才能做一个合格的父亲呢？不过这些个问题一时间是没有答案的，老实说，如果不去亲身经历，靠脑子想是永远想不出答案的。也就是稍一迟疑，他也同样加入了妻子的欢庆情绪之中。

因为徐英子的孕吐反应实在是太大了，没过多久他们就决定让孕妇在家里休息了，秦知物每天下班买菜做饭，第二天早饭的时候也会替英子把午饭的食材准备出来。先不说将来秦知物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父亲，且目前来说在英子的心中他是一个优秀体贴的丈夫。至于那个发卡，英子要秦知物再三保证不会给她个惊喜买回来。最后二人商定，等孩子出生的时候再买。可这次秦知物并没有完全听她的话，次日他就在中午饭后，没有午休而是跑到礼品店把发卡买了回来，从来没有偷偷摸摸做过事的秦知物，胆战心惊地把发卡礼物盒藏在了床底下的袋子里。因为他担心礼物店老板说的是实话，如果这真的是最后一个的话，万一孩子出生前卖了出去，到时候还去哪能找到一样的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有件事又想到一块儿去了，那就是在出生之前，先不让大夫告诉他们孩子的性别。这个决定也带来了一点点的小麻烦，也不能称之为麻烦吧，那就是二人早早地就开始给孩子取名字。可是性别确定之前，那名字自然也没法定，索性取名这件事就变成了俩人最经常讨论的小幸福，就连散步的时候看见个云彩啊、小动物啊都要想一想能不能娶成孩子的小名。

然而，人生无常，福祸有数，过了短短几年幸福美满的日子之后，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英子的肚子已经拢了起来，那大小甚至都会让人怀疑里边有几个孩子，当然了大夫说只有一个。越来越高的气温让家里午后的家里变得燥热，于是这几天吃完晚饭夫妻俩都会出门散散步，可这次走着走着英子突然感觉有些头晕。不是孕吐时候那种，是让她尽管在大口大口地喘气，却还是觉得胸口闷得慌，随之她还感觉到左手有些发麻，秦知物焦急地给她搓搓手，还没问有没有好些的时候，徐英子就晕了过去。

在医院的走廊中，徐英子坐在连排的塑料椅子上，她伸着头疑惑地向对面看去。透过黄色油漆框的玻璃窗，屋内的秦知物正在听着医生的讲解。在英子晕倒之后，秦知物慌乱但迅速地把她抱上一辆出租车，司机师傅一看是孕妇便把车子开得飞快。到医院门口被医生们抬上担架，可进入抢救室之前英子就慢慢悠悠地醒了过来，表示自己只是好像睡了一觉，现在没有不舒服的感觉。但医生还是谨慎地给她做了各项检查，最后看她确实是没什么问题，就同意了他们先不办住院，过了好一会儿便通知秦知物进入了问诊室。医生说：“你爱人是心脏病，还是先天性的，你们就不知道吗？”别说秦知物不知道了，连徐英子自己都不知道，医生接着说：“她身体底子也不好，现在胎儿已经二十三周了，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而且会越来越严重。”医生看秦知物还是非常迷茫，便继续说道：“我接下来说的，你做好心理准备。就你爱人目前的状况，稍微运动就会发病，晕倒那都是最轻的。她是不可能安全生产的，没有这个条件。现在还不算特别危险的时候。我可以告诉你，再过一个月左右，她每天都会是冒着生命危险！”秦知物听到这些后感觉喉咙干燥，耳朵嗡嗡作响，眼球似乎随着自己的心跳胀大缩小。心跳声越来越大，突然他感觉一阵恶心，可是知道徐英子还在窗外看着他，便强压下了呕吐的冲动。却是弄得脸色发白，冷汗从额头上不断冒出。他战战兢兢地询问医生该怎么办，医生说：“要先治你妻子的病。”秦知物问：“医生，那孩子呢？”医生虽有不忍心，但还是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孩子得拿掉。”

秦知物试图咽咽唾沫湿润一下喉咙，可现在他嘴里就跟吃了石灰一样：“您的意思是，不保小的了？”医生看他还没明白，便又说道：“现在不是保大保小的问题，如果给你爱人做心脏手术，孩子极大概率也是保不住的，而且会让孕妇更加危险。如果不做手术，那是百分百的一个都留不住。你们目前做合适的选择，就是拿掉孩子，先给孕妇做保守治疗，身体恢复之后，再把心脏上的问题解决。等她恢复健康，再要孩子。还有，我初步估计，所有费用应该是二十万左右，尽快准备钱吧。”在失去孩子和妻子的双重威胁下，秦知物甚至没有听进去添加治疗费的事情，他依然询问着有没有办法不拿掉孩子，让英子也能平平安安的方法，医生继续耐心地说：“同志，如果现在开始全程在医院的护理下，给婴儿做早产，再退一万步讲，母子平安。一个要治心脏的产妇、一个要进至少两个月保温箱的早产儿，那笔费用你能想象吗？而且能给你的安全保证，只有万一。”就在这时秦知物的手机‘叮叮’一响，他瞟了一眼看见却是‘老婆发来短信一条。’秦知物转头看见英子瞪着大眼睛满是疑惑地看着他，然后用手指了指手机，他打开短信一看：“什么情况啊？这么久。”秦知物又看向英子，努力挤出一个‘苦笑’，并摇摇头表示没事。

夫妻二人回到家里坐在客厅中间小小的餐桌两侧，都是一言不发。其实从出医院到现在，英子是问了几次秦知物自己的病情的，但秦知物都是搪塞着表示一会儿再说。他一如往常地给妻子写了点水果削皮切块放在桌子上，不过这次多了一些医院开出来的药品。秦知物把数好的药片和水杯轻轻推到英子面前，英子看他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是有点害怕，但她还是先听话地吃药。喝了口水冲到喉咙里，水杯再拿下来的时候终于还是控制不住，泪流满面。徐英子说道：“知物，你这人嘴笨心实，连句哄人开心的话都说不出来。更别说撒谎了，别想了，有什么都告诉我吧...”话说到这，秦知物已经是浑身颤抖了，他知道自己不会说谎，更别提要骗到聪明伶俐的英子了，他只是想着怎么说才能不吓到爱人，可这么大的噩耗，换谁来也不可能说的缓和一点，秦知物说：“英子...医生说，这孩子咱们不能要...”英子惊讶地问为什么，秦知物答道：“因为你会很危险，会非常危险。”英子听了之后非常害怕，她知道这已经是秦知物思虑再三能说出来最不吓人的话了，可是徐英子不能放弃：“不行！危险我也愿意，哪个女人生孩子不危险...知物，你看啊，我肚子都这么大了，这里边已经是个人了，我们的孩子已经是个人了，我有时候还能感觉到它在动呢。咱们是它的爸妈，怎能不要它！不行！就是搭上我的命，也要把孩子生下来！”

秦知物向徐英子慢慢地解释了医生的意思，就算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不讲良心、不论天理，置孕妇的生死于不顾，这孩子也难以保的下来。至于最理想的情况，母子都安全地渡过难关，且不说天价的花销，就连这个前置条件都是医生所说的万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秦知物怪自己，他没有怨天尤人，只是抱怨自己不能下定决心拿个主意，可这怎么能怪他呢？是要自己孩子的命，还是同时冒着母子二人的生命危险，他无法抉择。徐英子好不容易止住啜泣，其间因为情绪太大，她有感觉到一阵眩晕，看来医生警告的危险是如此之近。徐英子尽最大努力稳住心神，然后对秦知物说道：“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每天呢就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只照顾好自己和宝宝。哪怕再有一次不舒服的情况，我就住到医院里去。咱们把存钱都拿出来，找爸妈要点儿，找朋友借点儿，实在不行，反正我都住医院了，就把这房子卖了。等孩子没事了，我可以带着它住在爸妈家，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们就住奶奶家。你就是在那个院子里长大的，咱们宝宝也会喜欢那个地方的。我求你了...我求你给孩子个机会，咱们不能说不要就不要它呀...”

秦知物还是选择听老婆的话，问题是即使秦知物没有被英子说服，他也拿不出什么主意，于是二人是决定为了这个三人之家冒险拼一把。第二天秦知物离家之前，又把准备好的药品放在桌子上推到英子的面前看着她乖乖吃下。然后要求老婆再三保证不能做家务，绝对不能累着自己之后，秦知物才忐忑不安地去了印刷厂。

当然他不是来上班的，他也无心工作，思来想去秦知物决定不管能不能筹到足够的钱，总之还是尽快把治疗费尽力准备着，以防出现意外。秦知物到工厂找了几个还算认识的同事，因为他为人木讷，除了待在工位几乎不与人交际，甚至逢年过节聚餐的时候都是待在自己的位子上，同事们都推杯换盏的时候他也只会陪着笑笑。这次的‘借钱行’自然也没什么收获，本来常世鹏听说英子的病情后表示一定会借给他，可次日从家里回来之后也是满脸为难。在一个多星期后发工资的时候，通过常世鹏的操作秦知物虽然几乎没有上班，但还是拿了全勤的工钱。而后常世鹏又把刚发的工资全部交给了秦知物，并表示如果实在有难处可以再跟他张口，已经是如今的境地秦知物便没有推脱。同时，秦知物告诉常世鹏自己要辞职的事，在工厂做工虽然稳定，但即使星升印刷厂的工资已经比其他工厂要高了，可对于接下来秦知物所需要的数目，仍是杯水车薪。他前段时间就听说现在快递公司给的待遇特别好，即使是关川这座小城市，加上奖金补助等等拿到手的钱几乎和省城差不多，至于背后的弯弯绕绕、抢占市场之类的他也不懂，总之挣的钱快到厂里做工的一倍了。所以秦知物在走遍亲友借钱之后，就到了一个新开的快递站点工作。

秦知物的丈母娘和老丈人送钱到家的时候，他还在外面掰着指头想还能找谁借钱呢。而英子告诉他，自己爸妈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要她照顾好身体，并且岳母要尽快办个提前退休，然后搬过来照顾英子。徐英子表示自己现在状态挺好的，再三推脱无法改变母亲的决定，秦知物知道后却大力支持，他知道开始送快递之后一定是非常忙碌，有个人能在家里看着英子自然是最好的。秦知物的父母收到消息后先是打了钱过来，有零有整，真不知道是不是把每一块钱都给了他们。秦父母也表示会尽快回来，秦知物却拒绝了父母的好意，他有些羞愧却是实在地说道：“英子的妈妈过几天会过来照顾她，你们还是...”当然，没说完的话是你们还是多挣点钱吧。能借的都已经借完了，善文瑞知道后也是马上拿了一万块钱过来，这也是善文瑞第一次来秦知物在关川市的家里。秦知物算着手里现在有的钱，朋友的小笔借款、单文瑞送来的加上双方父母的，还有这几年秦知物和英子他们自己的积蓄，虽然里医生说的二十万还差一截，但如果真的需要，把房子卖了是肯定绰绰有余的。可是如果是妻子和孩子一起的治疗费，那恐怕还要再想很多办法。

不过这一次好运眷顾了一下这可怜的小两口，虽然不是关键性的眷顾，但也算温暖了一下。秦知物拼了命地送快递，无论是速度数量还是反馈的口碑都非常好，于是在秦知物进入真通快递公司仅仅一周之后的一次早会上，公司竟然直接奖励了他两万块钱！这件事发生得着实是突然，就在头一天晚上下班之前，快递站站长表扬过秦知物之后，又私下鼓励他：“小伙子工作这么卖力气，耐心学习，等新的站点开的时候，我推荐你去做副站长。”随后秦知物一叹气，把自己这么努力的原因告诉了他，并且请求站长可以给他分配更多工作，只要能多赚些钱，自己不怕累。

结果第二天一早，快递员们站成两排等站长交代、分配今天的工作，忽然一张横幅在他们头顶拉了起来，上书：《真通快递关怀员工爱心捐赠》，然后站长喷着唾沫把秦知物的家事添油加醋、大声嚷嚷着说给了众人，还有不少路过的行人停下观瞧。

紧接着真通快递关川市总经理都来了，他拿着一个写着巨大金额数字的牌子交给了秦知物，并真诚地对着秦知物说着鼓励的话。此时的秦知物是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又有人递过来一面锦旗，由秦知物传递给总经理，相机‘咔咔咔’拍了不知道多少张照片后，站长宣布开始今天的工作。随后秦知物被站长领着跟随总经理进了快递站的休息室，总经理拿出一沓现金交给他，并说道：“小秦啊，这是一万块钱，你先拿着。现在咱们公司资金紧张，先给你一万，等到季末评选的时候，剩下钱和你的优秀员工奖金一起给你！”随后总经理还讲起了他所谓‘年轻’的时候经历的困苦，告诉秦知物一定要加油，风雨之后就有彩虹。秦知物实在是弄不清真通快递这一出是干什么，不过自己好歹是拿到一万块钱的爱心捐赠，所以他虽然疑惑但仍是很感激地不停对两位领导表示感谢。随后先把钱拜托站长放在快递站，在出发之前秦知物还把这件事用短信简单告诉了徐英子，自己就接着去工作了。他不知道的是就算他不发短信，第二天英子也就会知道了，这条新闻几乎都要在电视上滚动播出了。

陌生又忙碌的新生活，虽然才没开始几天，秦知物已经强迫着自己适应了。不过身体还没有完全适应，四肢的酸痛和两次中暑都警告着他不要挑战身体的极限，可对于秦知物来说这点不适算得了什么呢？跟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所承受的风险相比...根本就无法相比，天壤之别。

关川市这座北方小城，气候算不上干旱吧，但也相当干燥。可唯独每年夏天都会下那么几场暴雨，每次下雨的时候人们都在说：“这么大的雨，好几年都没下过了吧？”而电视上却报道：“此次降雨量是几十年来最大的一场！”不是这一次，是几乎每一次。而今天又是这样的天气，气象局又可以尽情发挥地吹牛了。刚到四五点钟，往常夏天天黑最晚能到八点，这可会是乌云压顶，雷电交加，根本就看不清雨点，像是有人拿着洗脸盆，一盆一盆地往下倒水；每刮一股风，就倒一盆水。快递站长挨个通知大家今天不要再送了，就算是他们承诺过风雨无阻，可一旦快递湿了，客户还是会不依不饶地投诉，这也不能怪人家。于是秦知物收到通知后便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家，他身上的雨水从一楼到六楼，滴滴答答还是流个没完。秦知物透过门缝看见里边并没有映出来灯光，想起屋内的英子和孩子，心说道：“这英子也是的，天黑得这么早也不舍得开客厅里的大灯...也好，今天就多陪陪他们吧。”于是转身抖楞抖楞雨衣上的水，想尽量不把家里弄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