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p.3(2 / 2)

“离开后见面几次了,你还是非要强调一下,霍斯船长。”瑞尔斯坐他的正对面说道。

“毕竟翅膀长硬了嘛,你可是头一个能从我们船上下来的海盗啊,哈哈哈哈!”

罗格在后面戳了戳艾米,用悄悄话问道:“那个人就是霍斯吗?”

艾米点了点头,说道:“霍斯·坎格雷,被称为有史以来最强的海盗,也是船长以前的船长。据说没有活人见过他的真正实力到底有多强。”

罗格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物,只见他留着披肩乱发,戴着金耳坠,脸上有一道从左边太阳穴一直骑过鼻子,贯穿到右嘴唇的疤。他赘肉很多,一身正装快要包不住那臃肿的肚腩。他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两腿叉开,双手扶在膝盖上,每根指头都带着不一样颜色宝石装饰的戒指。他的右手边站着一位贵族装扮的男子,左手边坐着一个翘二郎腿的男人,他的后面两排站着各种姿势各种身材各种神态的海盗大概十几人。他又开口了,低沉的声音让人感到浑身被倒上了漆黑粘稠的油污:

“说实话,我还是挺敬佩你的,瑞尔斯。当初为了离开我而自断一条胳膊,这觉悟恐怕在我手下里也没几个。

“我那帮不争气的小伙子们要是都有你一半勇猛,恐怕现在的满射王朝已经是我的后花园了,哈哈哈哈!”

“彼此彼此,霍斯船长,现在的海上还有谁不知道你的威名呢?”

瑞尔斯言毕,抱起一个装满酒的木桶,大手一挥,朝霍斯丢去。霍斯捋了捋右臂的袖子,迎面只手握住酒桶的边沿,四根皴黑带灰的手指在桶臂抓出了几个洞,酒水连同沫子从洞中溢出,又顺着他的手指和戒指滴到地板上。他大喝一声,掰开酒桶上的一根木板,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起酒来。一旁的瑞尔斯也没有闲着,他抱起另一个酒桶,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闷,即便如此,喝相也比霍斯这家伙斯文的多。

“哈,舒服!”霍斯喝完一桶,用他沾满酒的胳膊抿了抿嘴,说道,“说吧,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

“那我就不多废话了。”瑞尔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残皱的信纸,递给了霍斯。

“哦?”霍斯接过信纸。

“酒会……奴隶交易……”霍斯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又扭头看向自己的秘书,问道:“柯罗梭,这段时间海军有过类似行动吗?”

“好像是有的。”

霍斯右手边那位名叫柯罗梭的,戴着金丝框单片眼镜、身着黑色礼服的高挑男子理了理自己的领结,用他那几近纯正的皇家口音将情况娓娓道来:

“近一周我们袭击所有船只中,共有十一艘军舰,搜到过两次类似的信件,分别是在十月一日晚和十月四日晚袭击的船只,两艘船只均为高级军舰,且均为军方奴隶运输船,第一次袭击位于费奥南部海域,第二次袭击位于望鲸岛北部海域,两片海域附近均建有海军的防御要塞。

“以下仅为个人推测。海军正在大规模收买有战斗能力的奴隶,并将其集结于海军基地,培养成一支强大的力量。其目的无非是两个,对外战争或清剿海盗。满射王室偏安一隅,据守北部的海峡易守难攻,因此第一个目的显然不可能;至于清剿海盗,倒不是没有可能。半年前海军下血本对我们进行围剿,反而使他们折损了十五艘军舰,一位上将和四位中将,他们颜面尽失,有可能想要借此机会一雪前耻。”

“哇,柯罗梭,你怎么能这样,有这种事你居然不告诉我。”霍斯说道。

“我觉得他们没有这个实力。”柯罗梭一本正经地说道。

“哈哈哈,还得是你呀,柯罗梭!”

霍斯开怀大笑,拍了拍柯罗梭的背。柯罗梭皱着眉,用嫌弃的目光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而在收买奴隶这个问题上,我曾设想过好几种可能,但考虑到酒会设立的必要性与信纸上的零碎信息,所有的猜想就只剩下一种,那就是海军购买奴隶时,并未直接将钱支付给奴隶商人,而是先带走奴隶,择日另设酒会作为交易印章的场所,用钱交换印章。”

“可是,这么做不是多此一举吗?”青环说道,“海军的军费本身就被皇室挪用了很大一部分,再加上海军高层的贪污腐败已是人尽皆知,这么做反而是增加了开办酒会的成本,进一步加重海军的财政负担,何必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莫非……海军的高层有其他的目的?”柯罗梭说道。

“哪有那么麻烦,瑞尔斯,既然你这么好奇,亲眼去酒会看看不就得了?”霍斯说道。

“我正有此意。柯罗梭,你们有酒会的时间与地点吗?”瑞尔斯问道。

柯罗梭回头看了一眼,霍斯朝他轻轻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说道:

“酒会的时间是十月十六日晚,地点位于费奥的市政厅。”柯罗梭说道,“这可是我们秘密线人的宝贵情报,不要告诉别人。”

“那当然,而且时间不是问题。如果是我们的船的话,三、四天应该就能赶到了。”瑞尔斯道。

“莫非你盯上这次酒会了吗?瑞尔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是个狼子野心的种。”霍斯道。

“霍斯船长,我们谈个条件吧。”瑞尔斯道。

“说来听听?”霍斯凑近并说道。

“你协助我们破坏酒会,抢到的钱三七分成。”

“你七我三?”

“不。”瑞尔斯笑了笑,说道,“我三你七。酒会由我们潜入,你只需要在我们撤离时,用你的舰炮火力支援就行。”

“哈?”

霍斯左手边翘二郎腿的,眼神暴戾的男子突然站了起来,指着瑞尔斯骂道,“你小子葫芦里买的什么药!骗小孩呢?上次就差点就背叛我们,这次谁信你?”

“喂,基奇,你最好给我放尊重点。”一旁的梅塔说道。

“让我尊重?就你们也配?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一群下三滥。”基奇环顾四周,开始口无遮拦地骂道,“一个逃跑的船长,一个泼妇,一个毒物医生,一个人枪比人高的狙击手,一个没断奶的小屁孩——哟,刚才一直没注意,还新来了一个小孩呢。怎么,瑞尔斯,你也想开个孤儿院吗?”

“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梅塔手中的狼牙棒咆哮着向基奇砸过去,基奇连忙起身后躲,狼牙棒轰得一声,把基奇的椅子敲得粉碎。

“吓死我了,你有病啊,开两句玩笑怎么了?”

“行了!”瑞尔斯拉住梅塔,又转头对基奇说道,“基奇,你知道,我是个念旧的人,过去的事我不会忘的,你也不必提了,这些最后都会有个交代的。”

“我管你有没有交代,总之我就是看不惯你,假惺惺的。”

“够了,基奇,你也别太过分了。”原本一直沉默的柯罗梭突然发话打断了基奇。

“嘁。”基奇带着他那没来得及撂下的半句话,摔门而出。两边剑拔弩张的海盗们也先后放下了武器。

“瑞尔斯,别介意,他还是老样子,你了解他的。”霍斯说道,“至于你要谈的合作,我觉得可以试试。我们正巧路上要经过费奥,而且马上就要出发了。”

“这个你拿着。”

霍斯丢给了瑞尔斯一把信号枪。

“到时候你信号弹打到哪,我们的火炮就轰到哪。”

瑞尔斯把信号枪系在了腰上,说道:“不愧是你,痛快!”

“那么,后会有期,瑞尔斯。”

“嗯,后会有期。”

霍斯一行十多人陆陆续续离开了酒馆,瑞尔斯送走了霍斯,舒了口气,说道:“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吧。对了,谢谢你,梅塔。”

“不用谢,我只是看不惯他的嘴脸罢了。”梅塔说道。

“没错没错,连我也想一枪崩了他。虽说我没我的枪高,他也不比我的枪高多少!”艾米说道。

一旁的青环缄默不语。

“谢谢大家了。还有青环,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瑞尔斯说道。

“我不理解,瑞尔斯,为什么我们冒着这么大风险却只要那三成?”青环问道。

“青环,霍斯的实力你是知道的。不管过程怎样,若最后是我们拿的多,他到时候必定会背后捅刀。更何况他的火力支援是必不可少的,不然我们将难以从酒会脱身。”瑞尔斯道。

“那好吧,我也不多问了。不过你想要的,不仅仅是金子吧?”青环道。

瑞尔斯只是笑笑,什么都没有说。青环也没有继续再问,他们心照不宣地为彼此留出了空间。

“你们两个啊,真是。”梅塔无奈地说道。

过了一些时候,吵闹逐渐褪去,大家也各自散开。瑞尔斯一个人站在窗前,呆呆地望着外面的一座座房屋,孩子们在房前屋后欢笑着玩耍;霍斯的船早就驶离港口,正朝着下一个目标进发;青环回到了他的船舱,他十平方的实验室;梅塔和楼下的水手们一边喝酒,一边聊得正欢;艾米又拉着小西与菲尼娅的手,像大姐姐一样陪他们做游戏;罗格也站在窗边,他的视线与瑞尔斯交叉而过,落脚到海平面的远方。

“书上说,那是金币与奖章闪耀的地方,那是鲜血与头颅洒下的地方;那是矛盾与传奇交织足以吸引英雄豪杰相聚的地方,那是悔恨与失去时时伴随却无人以之为惧的地方;在故事的讲述者口中,那里通常被描绘得博大、幽渺又神秘。现在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故事的开始。”

一个男孩像往常一样,像无数个孩子一样,呆呆地望向远方。每当这时,时间便过得飞快,星斗在不知不觉中爬升,困意也随之涌起,令他打了个哈欠。

天黑了。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