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7(2 / 2)

肉体的伤瞬时似有千疮百孔在呐喊一般地折磨着他。

羽鹜欲叫喊出来,却突然意识到他曾隐忍过的痛,他当初从修罗界苏醒的时候,肢体几度在与妖兽打斗中被分解,可他还是靠着自己坚定的意念让自己在死亡的边缘挣扎过来了,修复了自己的肉身,那时,他一心想着要活下来,无论是怎样的伤他都不曾……哪怕只是呻吟一下子,可这蛊毒带来的痛楚,不同于以往,这痛楚直钻心尖,容不得他隐忍!

可他还是竭力隐忍住了。

痛到意识一片混沌的时候,他听见一个声音说道:“你这一世终究逃不过这爱恨情仇的,因果循回,你欠了的,终究是要还的。”语毕,又是一阵窃笑声。模模糊糊间,羽鹜看见一个青衣长衫的少年模样的人立在那阎川河畔,羽鹜微弱地唤了那少年一声:“玄陵,你为何那般伤情?”少年微微转过身来,阴郁地叹息一声道:“是呵,竟是那般伤情,所谓何呢?”

羽鹜从混沌中醒过来。

无量梵境里寂静无声地开出了许多双生莲,毕钵罗神君笑容满面地让衍苕将池中开得最好的那一朵双生莲呈上来给羽鹜看。

那个衍苕也是个藏不住的事的人,一面不情不愿地端着那双生莲一面嘟哝着道:“你的梦境里为何会有我亲阿姊?”

羽鹜双眉蹙了蹙,怔怔地朝那双生莲看去。

“一个妖灵,一个神族,他们这是作甚?”玄陵道。

却见那双生莲中的一对少男少女正起着一番争执,少年身受重伤,用颤抖的声音道:“我不过一介妖灵,除了这具形容枯槁的皮囊,一无所有,何苦这般救我?”少年说罢,别过脸去,不敢正眼看一眼衣衫华美,法相庄严的少女,抗拒地竭力往一边的角落里挪了挪:“莫要让我这肮脏的身体弄脏了殿下的锦衣华服,不值得,不值得!”

少女彩衣翩跹,看着面前倔强的少年,不假思索地托起他的下巴道:“你可莫要小看了你这副皮囊,你生得这么好看,就算今日我不救你,明日还是会有别的神族的仙子救你。”

“殿下说笑了,殿下法相庄严法力无边,怎会是贪图美色之人?”

“本殿下为何不能是贪图美色之人?这世间,美色愉悦人心,爱美之人人皆有之,贪图美色何错之有?”

“殿下沉迷美色,只是天下之大,多的是好看的男子可让殿下沉迷,何苦为难……为难一个将死之人?”

“想死?本殿下可不舍得让你死,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浪费了我这么多灵力,药材,要是你死了,我上哪儿去要赔偿啊?”少女说着,缓缓蹲下身子,睥睨着眼前的少年,轻轻道:“你会让你知道,你这副皮囊有多珍贵的。”

天空的雨没完没了地下着,却让这一带久逢甘霖。

少年脚下的草牙悄然地生长出一片又一片来。

玄陵,小陵子,陵儿,那一世,她给他起了很多的名字。

“师父!”羽鹜正欲伸手去触碰那双生莲中的人,双生莲却如梦幻泡影般顷刻间消散在羽鹜面前。

“金瞳她,她并非贪图美色之人,她是我的师父,师父!”羽鹜想起来,他想起来她的另一个名字:金瞳。

“你们这是什么缘分?”衍苕诧异得将双眼瞪得滚圆,怔怔地往后退了几步,又道,“原来那玄天铃真的是我阿姊给你的东西啊!”

娑罗树唰唰啦啦地响起来,池子里的水起了涟漪。

衍苕欲再说下去,被毕钵罗神君低声喝住。

神君定了定心神,示意羽鹜继续看下去。

五百年前,他习飞时不慎跌落在尧光山的半山腰,灵力尽失,幸得遇见金瞳带着天泽在尧光山一带布雨,才将奄奄一息的他救回。

师父!师父!师父!

羽鹜心头的记忆一如这草牙一样苏醒过来,一切在他心里变得逐渐明晰,痛楚。

他想起来了,瑶池仙门,瑶姬、玄陵、天泽,还有情人蛊……

羽鹜恍然明白过来,初见瑶姬的熟悉感,竟是因为自己曾在瑶池仙门给瑶姬当了五百年侍童。

人都说仙妖殊途,那个时候他不过是瑶姬从尧光山就回的一只小妖,未经世事,更不知是非善恶,却是师父教他如何为仙,教会他如何克制自己体内的邪魅妖性,时日一久,他竟真的修出些神性来,容貌也日渐变得柔和清奇。

他想起来他曾经在天规八十八禁面前立誓要一心修仙,还信誓旦旦地说过只忠心师父一人,要与师父同生共死。

他至今还能想起来她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她的每一句吩咐。

师父!

“师父她并非将死之人,而这一切皆是因我而起,不是她的错。”羽鹜的面具碎裂了一地。

哐啷!

池中的双生莲亦碎裂了一大片,羽鹜清醒过来,羽鹜听闻毕钵罗神君恹恹道:“本想借着这双生莲看看你的身世,让你知道你从哪儿来,可是这诅咒着实强大,只能从尧光山这一段起始,再不可往前看了。”

这渊源,怕是要从尧光山之前追溯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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