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华妙偈 连载

香华妙偈

分类:科幻异能 作者:钥丝 字数:2万字 标签:香华妙偈,钥丝 更新:2024-07-08 06:03:35

他们都说她生于罪孽,他却淡淡道:“无妨,不过一些鄙陋之见罢了。”

当阿岚正欲唤醒昏睡在瑶池边的金瞳的时候,却被金瞳的徒弟玄陵拦了下来。

阿岚是一只服侍王母的三青鸟,一袭素衣,眉宇间总透着一丝寡淡无情,清冷得仿佛可以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岿然不动,却在每回撞见金瞳对月饮酒的时候会蹙几下眉头。

“陵子,瑶姬殿下她……”阿岚正欲说下去,少年却示意她退下,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金瞳身上,将她抱回寝殿歇息。

他晓得金瞳昨夜在紫霞殿中沐浴更衣后独自对月小酌了三杯,不过才三盅酒的功夫,她便醉得不省人事了。

三万年了,不知不觉已过去三万年了,这三万年来,他每回见她在瑶池月圆之夜独自伤怀,又在翌日清晨将她抱回寝殿已是习以为常的事。

金瞳的寝殿里日夜点着那盏涅槃莲花灯,仙泽四溢,如今时日一久,此地总能引来一些灵兽偷偷吸食仙泽。

玄陵同那些灵兽打过几次照面,若是能擒住就收入门下给师父把玩把玩也能让师父开心几日。

正想着,头顶传来雏凤鸣叫声。

“好家伙,又有送上门来的!”

少年的嘴角洋溢起一丝笑靥。

他缓缓蹲下身去,用另一只手开启了藏于袖中的玄天铃,那几只雏凤即刻就被这法器弄得五迷三道,不多时就被收入少年的玄天铃中。

周围的一切终于安分下来。

少年抱着金瞳进了寝殿。

谁料刚把金瞳放下,金瞳就醒了,她辨认出少年身上的气息,便用一只手轻抚上他的面颊,柔声道:“怎么还是这般莽撞?它们不过是想吸食一些仙泽好助于修行罢了,你也不至于这般大动干戈的。”

他听出来她的言语中带着一点责备的意思,可是他不忍心看着她的心血就这样白费。

他已记不得师父这是第几次用这涅槃莲花复生梵天帝尊元神了,师父每一次这么做都会耗去大半修为,他又岂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不三不四的小灵兽偷走仙泽而让师父的努力功亏一篑?

少年的双眉蹙了蹙,忿忿道:“不可,这涅槃莲花并非寻常者可驾驭,师父本就为此耗去大半修为,又岂能被这些东西白白占去便宜?”

金瞳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他痴傻得可爱。实则她并不介意自己的仙泽被那些灵兽吸食了去,哪怕没有那些灵兽来偷食仙泽,以她如今的修为,想要拼凑出梵天帝尊的元神,也不是这么一朝一夕的事。

她这么做,顶多不过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罢了。哪知道,这小子看在眼里,竟认真起来了。

金瞳嗤笑了一生,遂轻轻捏着他的下巴道:“小蹄子,何时懂得心疼师父了?不如你今日就留在此处,守着这涅槃莲花可好?“

少年面颊上泛起一丝红晕,他不知从何时起,他会对她的这些举动感到不安起来。

他也说不清是何缘由。

她身上还残留着一丝白果酒的味道,许是这酒力……

他怔了怔,松开抱着金瞳的手,整个人往后退了退,弯腰双手作揖,竭力保持镇定道:“师父,仙门不可一日无主,您,您切不可再这般折腾自己,算是玄陵,求师父了!”

玄陵觉得自己说这番话的时候身子有些颤抖,这番话藏在他心里许久了,今日说出来,他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抬头看向她,她面无表情,迷离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光泽。

此时,金瞳心里也清楚,这不知不觉的三万年过去,面前的玄铃早已不是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郎的模样,眉目间有了些许英气,举止、神态亦出落得愈发像一个人。

这也令她时常不敢拿正眼看玄陵,便时常借口自己有眼疾而用白绫把双眼遮起来。

金瞳竭力克制自己不去想过往的事,佯装镇定道,“也罢,那今日你便留在此处,与为师一同采摘瑶池菡萏,也好让为师歇息片刻,如何?”

玄陵听罢,面有悦色,即刻道:“如此也好,方才天君命弟子去往西天无量梵境供奉佛祖,需挑拣些品相色泽尚佳的莲花。”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下去,周围凝固的气息令他窒息、不安,他不敢抬起头看她的眼睛,只低眉瞧着她褥子上那只凤凰发呆。

这凤凰……

玄陵想起来,三日前,他随金瞳下凡游历,在巫山偶遇丹鸟氏族路过,相互寒暄了几句,这期间,玄陵瞥见他们的衣襟上都绣着一个凤凰图腾。

是他们!

窗棂外吹进来的风拂过他微蹙的双眉,褥子上那只凤凰熠熠生着光。“唔。”玄陵只听金瞳轻轻应答了一声,似笑非笑道,“顺便让你师兄长麒给你挑件料子好式样又好看的衣服,莫要给我丢了颜面。”

窗外的菩提花开了,微风送来馨香,使人心旷神怡。

“是!”玄陵顺从地答应,只觉得心头微微颤了颤,似有什么东西紧了紧。

“站住!”

玄陵前脚刚走出门槛,又听闻金瞳唤他,忙转身道:“师父有何吩咐。”

金瞳戏谑地抚了抚自己的肩,玄陵瞬间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原来是翅膀露出来了!玄陵轻轻收起自己背上那双不小心露出来的双翼,疾步往那瑶池去了。

枝头上一阵凤凰的欢叫声,它们很快扑棱扑棱地朝着天尽头飞远,枝头的菩提叶子纷纷扬扬地落到他闪着银光的发髻上,额前、肩上、脚下。

实则,他对她吩咐的事他都是说一不二的,无论是玩笑话还是认真话,他都当真。可是今日,他心里竟有些气恼,而且气恼得原形毕露了,还是在师父面前。

他在气恼什么呢?

玄陵又觉得自己好笑。

师父平日里教他琴棋书画、教他修仙,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让他修心,修心才能让他维持这来之不易的形体,可他却……还是一时意气用事露出了真身。

金瞳的声音打断玄陵的遐想,玄陵一抬头,却见金瞳已采了满满一篮子莲花,自己却不知在这菩提树下恍神了多久,遂也恹恹地采摘起莲花来。

“挑仔细些。”金瞳叮嘱道。

玄陵只默默地答应了一声。

若是大师兄,定能把供奉的事做得比他妥当周全些。可是,这一回天君派了自己身边的亲信翎羽童子传信给他,他是想推脱都没有那个胆了。

还没等玄陵完全想明白过来这件事,就到了去西天供奉佛祖的日子。

大师兄天泽依照师父的叮嘱给玄陵择了件料子最好式样又好看的衣服。那衣服轻薄如蝉翼,一穿上便衬得他眉清目秀的。大师兄却满意地点着头道:“师父说的果然没错!衣服式样、颜色虽不花哨,但是挺衬你的。”

那些蜷在长清殿屋檐瓦楞上偷看的雏凤至今还记得那日玄陵着一袭白衣,头戴玉簪,腰系金缕玉钩带,足下一双金翎履,飘飘然坐在矫辇上的样子。

玄陵也早已习惯了这种围观。 五百年前,他习飞时不慎跌落在尧光山半山腰,灵力尽失,幸得遇见金瞳带着天泽在尧光山一带布雨,才将奄奄一息的他救回。

那个时候,他一心求死,遂忍着剧痛勉力道:“我不过一介妖灵,除了这具形容枯槁的皮囊,一无所有,何苦这般救我?”玄陵别过脸去,不敢正眼看一眼衣衫华美、法相庄严的金瞳。他自知自己不过一介妖灵,在上等神族眼里命如草芥,若没有可利用的价值,她大可对他置之不理。

“莫要让我这肮脏的身体弄脏了殿下的锦衣华服。”玄陵抗拒地又往一边挪了挪。

金瞳看着面前倔强的少年却不假思索地托起他的下巴道:“你可莫要小看了你这副皮囊,你生得这么好看,就算今日我不救你,明日还是会有别的神族的仙子救你。”

“殿下说笑了,殿下法相庄严法力无边,怎会是贪图美色之人?”

“本殿下为何不能是贪图美色之人?这世间,美色愉悦人心,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贪图美色何错之有?”

“殿下沉迷美色,只是天下之大,多得是好看的男子可让殿下沉迷,何苦为难……为难一个将死之人。”

“想死?本殿下可不舍得让你死,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浪费了我这么多灵力、药材,你要是死了,我上哪儿去要赔偿啊?”金瞳说着,缓缓蹲下身子,睥睨着眼前的少年,轻轻道:“我会让你慢慢知道,你这副皮囊有多珍贵的。”

金瞳为了证明她说的话是对的,命手下几个侍童择了些上好的料子连夜赶制了几件衣服,翌日将玄陵精心打扮一番,去哪儿都带着他。不管去哪儿,都会引来一些不知从哪里来的小妖小仙在不远处偷偷看他,玄陵去哪儿他们也去哪儿。

刚开始的时候,玄陵还有些不自在,日子久了,也不把那些小妖小仙放在眼里了,反正看他是他们的事,他不会因此少一块肉更不会失了灵力。

“皮相这个东西嘛!实则用好了能当饭吃的。”金瞳信誓旦旦道,“甚至还能,当君王的。”

金瞳说这话的时候,正一手托腮,一手拿着一本古书,漫无目的地翻阅着。大殿内烛火通明,香炉里飘出的紫色的烟袅袅地升腾起来,窗棂外树影斑驳,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偶尔的几声鸟鸣打破这番寂静。隔着一块纱帘,她的脸在玄陵眼中若隐若现。

玄陵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自他跌落崖谷之后,他便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仿佛在这尘世间,他已孑然一身。翎羽的凋零预示着他已是将死之躯,死不过就是早晚的事。剩下的就是一个怎样死的问题了,轰轰烈烈地死还是悄无声息地死,这是他以为可以接受的两种死法。至于金瞳说的那些,他并不感兴趣,他更不会利用自己皮相获得活下去的机会。

“殿下心思单纯,莫要全信古书上说的,何况……何况,如此这般,并非玄陵所求,殿下聪颖宽厚,还望网开一面,还玄陵自由之身!”少年忧郁的神情里似乎隐含着一点悲伤。

金瞳听闻此话笑得花枝乱颤,拿过桌案上的一盅酒一饮而尽,徐步行至玄陵面前道:“想得美!”

面前的少年似乎去意已决,他阴郁的双眸中已然没有了鲜活的血色,但是金瞳还想竭力挽救他一次,想当初,她也是死过一次的人,可是上天却让她活了过来,她才晓得活着是一件怎样难能可贵的事。如今面前的少年让她想起当初的自己,她如何忍心放任他自生自灭……

“不如,你当我的侍童,哪日我觉得你这救命之恩报得足够了,就放你走,如何?”

面前的少年双眸中有了亮光,犹豫再三,终于答应了。

“好!”

自那以后,金瞳便把玄陵时时带在身边,金瞳去哪儿玄陵就去哪儿,玄陵品性悟性极佳,很多事,一学即会,很快就能帮金瞳分担一些天庭下达的事务。

金瞳对他愈发地满意了,只是玄陵心里清楚,他本是将死之躯,如今的寿命也只剩下三百年,死是早晚的事。即使如今能成为瑶姬身边的弟子又如何,这一切终将在他死去的时候化为乌有。

天边的云是大朵大朵的紫色,几缕微弱的紫色的光从头顶照进来,斜斜地照在玄陵的面颊上,带着一种和煦的暖。

“来者何人,缘何而来?”

头顶响起深沉的说话声,玄陵抬头,才知自己已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西天佛祖脚下。

此地云雾缭绕,天地相接,四周围到处漂浮着云雾,脚下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浅水池子,那水位刚好漫过脚脖子,池中到处漂浮着各种颜色的莲花,寂静无声,可隐约还能听见一点流水声。

玄陵双脚刚踏入此地,便失了法术,脊背上一阵疼痛,连翅膀都露了出来。

佛祖如一座岿然不动的大山伫立在玄陵面前,他面带沉静大气的微笑坐于莲花宝座上,身后金辉四溢。落座于两旁的十二金人形容祥和,形态各异,手上各执一法器。

“瑶池仙门弟子玄陵奉天君旨意携瑶池金莲供奉佛祖。”

七七四十九朵莲花临水则化作一个巨大的莲花花苞,花苞盛开,从里面跃出一条巨大瑰丽的锦鲤,锦鲤一跃而出水面,溅起的水花有足足百丈高,它一跃入佛祖掌中,消散开去,汩汩白烟中,飞散出千千万万金凤翎,在天空中发出悦耳的如银铃般的声响。

混沌中一个声音道:“那一世她散尽修为仍化不了你通身的凶煞戾气,今世你还是带着那一丝尚未化解的凶煞戾气成为她的门下之徒,孽缘呐!孽缘呐!仙妖殊途,动心则乱,动情则淫!”

玄陵正看得出神,眼前的景象却如昙花一瞬般顷刻间化为虚无。

佛祖慈颜中带着微笑:“悟一切事为空相,念世间一切皆空。”

“谢佛祖,弟子会慢慢领悟其中的道理。”玄陵道。

“去吧,哪日你真参透其中之意,再来此处。”

翌日,窗前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玄陵独自坐于窗前思索着人生。

这时节,适逢菩提落叶的季节,紫霞殿门前早已落满了菩提叶,几个侍童竭力清扫着。

一个粉妆白衣的宫女打断了这番宁静。

这宫女就是天君身边的翎羽童子,此次前来是送了一份请帖。

金瞳在殿内接了旨,直至翎羽带着一行宫娥离开才示意玄陵进入殿内。

外面庭院的长廊尽头传来隐约的一股唱腔:“妙呀!这繁花似锦的园,这可怜的人儿,奴家去叫令姐来!小娘子诶,莫要误了这良辰美景……”

莫要误了这良辰美景,莫要误了这良辰美景。

玄陵抬头望向天上那些淡紫色的云雾,这歌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玄陵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这里隐隐作痛着,似有着一道深刻的伤口,只要稍用力按,那痛感就会像被万千虫蚁啃咬般疼痛。这剜心之痛自他五百年前跌落崖谷之后就反复地发作,也不知是前世种下了什么因果还是今世得了什么机缘,常常在某个时间将他折磨得不轻。

悬在屋檐下的那只风铃随风摇曳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同远处的歌声一起萦绕在紫霞殿的上空。

玄陵听着这歌声出神,连天泽进来都不曾察觉。天泽一拳头“砸”在玄陵的肩上,吓得玄陵从遐想中清醒过来。

“你这趟西行如何?得了什么偈语没有?”

“佛祖把金莲变幻成许多相,又告知我‘悟一切事为空相,念世间一切皆空’的道理,只可惜我悟性不佳,还未真正参透其中之意。”

“佛祖给你看那些相的时候,你不曾有魔怔?”天泽继续追问。

玄陵想起来那个在混沌中听见的声音,本想说起来,却迟疑了片刻,道:“没有。”

“那便好,此行圆满。”天泽舒心地笑着说道。

“若是魔怔,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前世种下的因果今世还未了结,通常不是什么好的因果。”天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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