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比悲伤更悲伤10（2 / 2）
“以贤者伊特诺之名，我宣判你们无罪！并以同样的审判赦免你们的同泽。”
达利厄斯冒着冷汗，长舒一口气，随后跟着众人一同道：
“公正审判不负贤者之名！”
随即伊特诺转过身，看向莉莉丝。
莉莉丝听到达利厄斯的心声，灰色眸子里的怒意已经到了无法掩藏的地步。
伊特诺脸上依旧是职业性的微笑。
几位圣骑士正要站起身，听见伊特诺接下来的话语，赶忙再次跪下。
“天主之女，莉莉丝……”
费尔南多赶忙示意莉莉丝下马。
“你难道还要审判我不成？！”
莉莉丝听见费尔南多的心声，质问出声。
“当然，即使是桑那样的太阳神，犯了错误，依旧会被责罚。”伊特诺抬头望着马上的莉莉丝道，“所以，你可以下来了吗？”
莉莉丝深吸一口气，翻身从马鞍上跳下，但落地一个不稳，直接扑在地上。
费尔南多见状想要上前搀扶，莉莉丝却挥手将费尔南多挡开。
“我有手有脚。”莉莉丝沉声说着。
站起身，莉莉丝身上的污垢如同有生命一般，迅速从她身上滑落。
只是呼吸间，她又变得和之前一样圣洁。
洁白的双脚踩在泥泞的路面上，莉莉丝双手背在背后，低着脑袋。
伊特诺道：“圣堂骑士团为王国最锋利之矛，天主之女莉莉丝，教众之主本拉格，滥用职权，致使骑士团徒增损耗，现，判处二人，抄录‘新约’‘正律’两册，处荤禁三十日，即日执行。”
莉莉丝盯着自己的脚尖，眼睛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
“因，莉莉丝初入圣堂不足七日，尚不熟稔律例，故，免去责罚。
由，圣堂守卫费尔南多代为受罚。
有异于此律否？”
贤者说完，静静等待。
跪在面前的众多圣骑士齐声道：“公正审判不负贤者之名！”
依旧是眯着眼笑着，伊特诺翻身上马，道：“准备准备去王城咯。”
众多骑士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那国王呢？！”莉莉丝突然向着伊特诺问道。
费尔南多闻言立刻捂住她的嘴巴，露出歉意的笑容，道：“贤者请见谅，圣女确实有些疏于职责了。”
伊特诺回以微笑，道：“无妨，我也有过这样的岁月。”
莉莉丝代表着教权，教权却敢要求贤者审判王权，这怎么看都是不合理的。
但在莉莉丝看来，这却有些过于……‘霸道’了。
噙着眼泪，莉莉丝将脑袋埋进了费尔南多的怀里。
“呜呜呜……”
她终究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有着一个充满好奇又敏感脆弱的善良内心。
一时间，众多圣骑士都有些手足无措。
乌里斯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洛达：“喂，你去安慰下。”
“你怎么不去？”
“啧，这里就你一个女骑士，你不去谁去？”
“你看这是……”
洛达话没说完，达利厄斯就动了。
随即他迎来了费尔南多冰冷的目光。
要不是现在的场合不合适，他恨不得把费尔南多吊起来，一边让他背诵骑士守则，一边拿着五公分厚的硬木板狠狠抽他。
伊特诺只是坐在马上，闭上了眼，面向太阳，似乎是在静静晒太阳一样。
但莉莉丝也不是那种不认理的人。
哭了一会儿，情绪收敛后，她就自己擦了擦眼泪，示意费尔南多把自己抱上马。
四名骑士麾下的士兵最后被阿拉里克统领。
于是，六匹马，飞奔着去往王城。
莉莉丝坐在费尔南多怀里，她还没学会骑马。
他们身旁是伊特诺，四位骑士在前后护卫。
梅林没有跟着一同前往王城，她要守护托蒙德，等到他醒来。
……
太阳升起，诺伊扶着昏沉的脑袋，缓缓坐起。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是万人之上的国王，享受着无上的荣耀，住在天空山之顶，黄金为砖石，构筑成雄伟的大殿，珍珠镶嵌在穹顶上，如同繁星一般，精灵，矮人，飞龙，人类，所有的生物向自己俯首称臣……
他感觉嗓子干涩得要命，仿佛有把刀子堵在里面一样。
看到地上的躺着的阿尔梅达和法利，他有些发怔。
“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
猛然间，昨晚的幻觉与画面出现在脑海里。
“什么东西……这是……”
诺伊很疑惑为什么自己会看见这些。
“难道还是头上的白色花纹吗？”
诺伊将莉莉丝给自己的信件掏出，看向信封的背面。
背面的小法阵已经完全消失，只留下淡淡的黑色痕迹证明它曾存在过。
“莉莉丝……”
他神色有些复杂地将信件收好，整理了下衣衫，将地上的阿尔梅达抱起。
却不料阿尔梅达身体猛地一颤，随即一个翻身，落在地面，摆出戒备的姿势，警惕地看着自己，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一把匕首。
看清是诺伊，她长舒一口气，身体也放松下来，不像刚刚那样紧张。
“你没事吧？”阿尔梅达有些关切地问道。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吧？”
诺伊一边推醒法利，一边反问道。
阿尔梅达见诺伊推醒法利，道：“没事，就是被你昨晚的叫声给吓晕了而已。”
“叫声？哦，对啊，我昨晚不是在旅馆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诺伊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
一番解释后，诺伊摸着额头，道：“没有角啊……”
法利扶着脑袋道：“那种花纹，我没见过，不过，角的话……”
脸上带着明显的犹豫，法利没有说下去。
阿尔梅达翻了个白眼，道：“有话就说。”
“恶魔。”
“哈？”
“福音书里，不，或者说是整个教会，都有的，关于恶魔的描述。
头生两角，身后有尾，叫声凄厉，贪婪嗜血。”
法利说着，他虽然是个不信神的神父。
但，恶魔，这种被教会镇压的东西，他是清楚利害的。
阿尔梅达也明白。
“不不不，怎么可能存在恶魔这种东西，教会的神话都是骗……”
意识到法利的身份，阿尔梅达闭上了嘴。
但她是坚决不相信，诺伊这样正直高尚的人，会是恶魔的。
宿醉后，法利本就头疼得要命，再加上本就肆意洒脱的性格，导致他的话语一时间没了轻重：
“那你说他是个什么东西？”
诺伊沉默着，手放在胸口，摸着莉莉丝给自己的信件。
他又想起了自己翻越天空山，晕倒后莫名出现在草原上的事情。
近几日一起走下来，在阿尔梅达心中，她已经把诺伊当做了，艾尔薇拉和马格纳斯，那般的人物。
她是绝对不会相信诺伊是恶魔，或者诺伊被恶魔附身之类的邪说的。
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想，
“如果诺伊真的……”
她该怎么办？
是从此远离诺伊，明哲保身？
还是……
阿尔梅达忽然想到了解法，
匕首光速出鞘，直直朝着法利脖颈划去。
“啪！”
诺伊一手握住了阿尔梅达的手腕，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法利仓皇后退两步，两手捂着脖子，金色的光芒绽放，治疗着伤口。
匕首还是有部分没入了他的脖子，但并不深。
诺伊呆呆站在原地，他感觉身边的一切是如此清晰，注意力集中时，世界仿佛被无限放慢，一切的气息都是如此明显，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看见匕首刺向法利的脖子，本能地伸出手去挡，结果精准无比地抓到了阿尔梅达的手腕。
阿尔梅达愣住，随即眼眶迅速盈满泪水，表情狰狞地挣扎开诺伊的手。
将带血的匕首丢到地上，双手握拳，用力捶打诺伊的胸膛。
但诺伊的动作变得快速无比，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最后，她只能无力地，用脑袋撞向诺伊的胸膛，抬起头，又撞上去，一下又一下。
用激烈的动作，掩盖着自己的泪水。
似乎命运待她永远是如此残酷。
日落的幸福在日出时消散，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变成空中的尘土。
无数次追寻，无数次幻想，直到终于以为能够捧在手心。
却发现自己从始至终，一无所有。
但她还要假装自己坚强，因为人的社会里，大多数人是冷酷的。
装作金钱可以买到一切，骗自己有钱什么都能买。
坚硬的谎言外壳下，是她脆弱的心。
几十年独自一人，她已经很累了。
阿尔梅达仿佛是累了，脑袋顶着诺伊的胸膛。
竭力克制着身体，但眼泪还是止不住落下。
“阿尔梅达……”
诺伊话还没说完，阿尔梅达就转身跑出了教堂。
“阿尔梅达！”
诺伊大声呼喊着，阿尔梅达的脚步更快了，带着隐隐的哭声。
“不好意思。”
丢下一句道歉，诺伊匆忙跑了出去。
法利松开捂着脖子的手，深呼吸两口气。
捡起地上的匕首，摸了摸胸口却没找到自己的十字架。
一通翻找后，法利看到了被烧成黑炭的十字架，伸手去拿，十字架变成粉尘散落一地。
法利站起身，四处望了望，随后踩着粉尘，用力在地上擦了擦。
直到地上再也看不出十字架的痕迹，法利这才停下。
走到一旁坐下，桌上恰好放着自己的福音书，诺伊捡起来的放着的。
盯着福音书，法利又想到了阿尔梅达和诺伊。
心中怒气上涌，法利咬着牙，一把将福音书扫到地上。
靠着椅背，法利翘起二郎腿，一手搭在另一只椅子上，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法利才意识到自己正看着彩窗上的天主造像。
坐姿已经全然没了神父的样子，他缓缓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