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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黎想假装愠怒,狠夹沈确一眼。

沈确压根没安好心,一双看破世事的眼睛早已洞悉了二人的动向:在医院的时候就不提了,两个人一唱一和,默契着呢。而宁旭婚礼那天,黎想前脚出门,陆安屿后脚便跟了出去,多有意思。

她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简直恨不得两人赶紧打一架!

“那要不让他直接下车?”沈确委屈巴巴,探手拽着黎想的衣摆摇晃:“别生气哦,宝贝~我最爱你了。”

“行啊,麻烦靠路边停,让他下车吧。”

陆安屿终于忍不住插嘴:“让你俩聊,没让你俩当我是空气。他来他去的,我没名字啊?”

黎想不由得捂嘴咯咯笑,却依然没看陆安屿,抬眼和司机打了个招呼:“嗨,又见面了。”

迟泽两手攥着方向盘,坐姿端正,只匆匆将视线掠过后视镜,“你好。”

四个人去了一家新开的西北菜馆。

过年期间,商场里乌泱泱全是人。每家店门口都排起了长队,整层楼回荡着机械式叫号声,吵得人耳朵疼。

沈确事先定了包间,美滋滋绕开人群朝里走,一手挽住迟泽的胳膊,时不时踮起脚跟,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

黎想跟在一对黏糊小情侣身后,不得不将视线撇向桌上的饭菜,默默和自家店做起了比较:分量小、摆盘精美、盘口太浅,完全没有「薛记」的性价比。

陆安屿目视前方,慢悠悠地点评:“这些菜只能偶尔吃一两次图新鲜,还是家常菜吃不腻。”

黎想撤回眼神,挪到他侧脸,揶揄道:“知道你吃不腻。我都怀疑我妈是不是在菜里放了什么,吃多了上瘾,还是戒不掉的那种。”

陆安屿撇过头,轻声笑着解释:“有时候在手术室连站五个小时,好不容易坐下来吃口饭。一吃到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心里瞬间就踏实了。”

他今日头发有些乱,好几根都直立在头顶,还有些落下来,遮挡了右侧的眉峰。他衣领有些大,露出内里白色打底 T 恤的领口,整个人看上去清清爽爽的,和读大学时一样。

黎想眼神落在他揪成一团的卫衣帽子上,忍不住数落:“多大人了...”她话说到一半,陡然意识到不太妥当,只得硬着头皮说完:“出门都不知道照照镜子。”

陆安屿耸耸肩,反手不在意地捋了捋:“镜子也看不到我后背啊。”

他声音悠悠的:“我现在一个人住,我爸妈嫌房子旧,搬去新家了。”

“非得要人提醒啊?”

“昂,我笨,记不住。工作忙起来更顾不上。”

“那就请个人提醒。”黎想歪着脑袋,狡黠地笑着:“钱能解决你的一切需求。”

“你每天脑子里都在瞎琢磨什么呢?”陆安屿难以置信地望向她,刚才满嘴都是金色时代的帅哥,现在更厉害了,还花钱解决需求。

黎想琢磨几秒,彻底无语:“你想到哪里去了?”话赶话不知怎么就说到这,她快走两步,扯了张椅子坐下,掩饰尴尬。

陆安屿在她身侧落座,帮忙倒茶水,布置碗筷,亦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沈确兴奋地东瞧西看,忙不迭介绍,“这家店在北方很有名,最近两年才开始往南拓展。申城开了几家,我一直没来得及去吃,动作够快啊,都开到江城来了。 ”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家?”黎想翻起了菜单:羊肉手抓饭、贝勒爷烤肉和凉糕,的确不是江南人惯吃的菜式。

“你能知道什么?”沈确不客气地回怼,转而对着迟泽小声抱怨:“黎想以前是工作狂,和她约饭得至少得提前两周。”

黎想埋头专注于菜单,不置可否。沈确说的没错,在申城的时候,她哪有时间研究吃食?那会她对美食的了解仅局限于家和公司附近的外卖。

桌上三人相识多年,对彼此的口味了然于胸;点菜时更是默契十足,你一言我一语便凑齐满满一桌。

“这家店生意不错。”黎想觑见门外的长队,唆了一口番茄汁莜面,酸酸甜甜很开胃;可惜量少,四个人一人一筷子,白瓷碟很快见底。

“对啊,申城的店也一直排队。”

黎想和沈确凑在一起有聊不完的话题,滔滔不绝;桌上另外两位男士只帮忙递纸巾、碗碟,丝毫没有插话的空档。

期间黎想偷偷八卦了沈确的恋爱进展,只见对方竖起食指,轻轻晃了晃。黎想心领神会:可怜孩子,还在考察期。

“对了,你工作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黎想努努嘴,一手托腮,歪着脑袋,面露难色。她这段时间没少琢磨职业发展的事情,也开始在网上了解岗位信息。

审计背景出身的人多半会选择去公司做内审、财务或风控;她有意转至财务分析或咨询岗,却发现大部分甲方公司都要求候选人同时有事务所和甲方的经验。像她这样只有纯事务所经验的,大概率还是绕不开年审、财务报表、记账...

“年后再看吧,现在职位不多。”

“嗯。我爸那边的活不难,但发展空间有限。”沈确实话实说,“而且人际关系会比较复杂...你纯当是保底,这样压力小一点。”

“我不知道自己喜欢干什么。”黎想也想不通怎么突然失去了刚毕业那会的斗志:生活没劲,工作没劲,天天和同事在一起浪费时间更没劲。

“再多休息休息,不要着急找工作。”陆安屿夹了根羊腿,边啃边擦嘴:“你这种心态就是典型的 burn out,心理早已经累垮了,一时半会很难修复。”

“哟,小陆医生改当心理医生了?”沈确打趣道。

“现代人心理多少都有点不健康,一旦觉得累到撑不下去的时候,记得及时叫停。”他面向黎想,“再休息休息。熟悉的环境有助于你放松戒备,重新积蓄能量。”

他轻声细语,目光柔和地罩在黎想脸上,却难掩嫌弃地拧了拧眉:“你怎么这么大人了,吃饭还能吃得到处都是,连鼻尖上都沾了油?”

黎想刚酝酿出的感动转眼消散,瞪了瞪,恶狠狠地擦嘴:“你管我!”

沈确饶有兴趣地看戏,不时还会贴心地拍拍迟泽胳膊,提醒他不要错过精彩剧集。

迟泽也不是个笨人,琢磨出点门道,似是随口一问:“陆医生,以后有什么发展规划吗?”

陆安屿莫名其妙被点名,没反应过来:“什么规划?医院不就论资排辈嘛,熬着呗。”

沈确忙补充说明:“小陆医生的妈妈是院长,人家后台硬着呢。”

迟泽没有接话茬,继续追问:“一直在医院?不打算换个新环境?”

陆安屿琢磨几秒,抿了口饮料,喉咙里咕隆着:“看情况,应该会考虑。”

男人似乎都喜欢点到为止,一个只问打算不打算,另一个只回会考虑,如对暗号一般;却足够互通心意,直接结束对话。

沈确听不明白:“会考虑什么?”她支撑起上半身,叩叩桌子,吸引装聋作哑的陆安屿注意:“同学?我在问你话。”

陆安屿无奈地笑笑:“会考虑换个环境。”

“废话!”

黎想一声不吭,不加入无聊的哑谜。以前她没少从陆安屿口中听到这些模棱两可的说辞:“再看看”,“会考虑”,“过段时间再说”,很像是小孩爱玩的拖延把戏。待拖到一刻,问题堆积成山,彻底堵死了原先的出路。

一顿饭结束,大家面上都带着笑,意犹未尽。

临别前,沈确一手拽着迟泽,一手攥着黎想的,牢牢不肯放。她惺惺作态地「哭诉」:“哎,我得先和男人回去了,在申城等你哦~宝贝儿~”

黎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抚了抚小臂:“你好好谈恋爱,我在家多赖几天。”

沈确搂住她,重重拍了拍她后背,悄默默在她耳边吐了六个字。

黎想听完,脸唰一下红得更艳了。

她和陆安屿一前一后上了扶行电梯,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不动声色飘至她鼻尖,存在感极强。她拼命想将那几个字逐出脑海,反而记得愈发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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